白话金瓶梅

第2回 俏潘娘帘下勾情,老王婆茶坊说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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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金瓶梅
作者:
竹火之光
本章字数:
11532
更新时间:
2025-03-24

那妇人装模作样地摆出许多姿态,武大郎和武松喝了几杯酒,觉得待不下去,便一起下了楼,兄弟俩流着眼泪告别。武大郎说:“弟弟这一走,要早点回来,咱们好再见面。” 武松回应:“哥哥,你干脆别做买卖了,就在家安心待着吧。日常花销我会派人按时送来。”

临走时武松又叮嘱:“哥哥,千万别忘了我交代的话,在家要时刻注意关好门窗。” 武大郎连连答应:“我都记着了。” 武松告别兄长后,回到县衙附近的住处,收拾好行李和随身武器。

第二天,他带着知县托付的礼物和金银包裹,雇好车马脚夫,启程往东京去了,这段故事暂且说到这里。

武大郎自从听了弟弟武松的嘱咐后,连续三西天都被那婆娘痛骂。武大郎强忍着不敢回嘴,任由她骂骂咧咧,只按照弟弟交代的——每天只挑半担炊饼出门,天不黑就收工回家。一放下担子就赶紧撤下门帘,把大门闩得严严实实,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屋里。

潘金莲见这情形急得跳脚,叉着腰骂道:“不识相的窝囊废!我还没见过太阳还挂在天上就锁大门的,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还以为咱们家闹鬼见不得光!听你那好弟弟嚼舌根,白长个男人身子,也不嫌丢人!”

武大郎抹了把脸说:“让人笑就笑吧,我弟弟说的在理,这样省得招惹是非。” 他话没说完就被潘金莲“呸”地啐了一脸唾沫:“呸!没出息的蠢货!堂堂大老爷们自己没主意,倒叫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

武大郎摆摆手:“由他们说去,我兄弟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原来自从武松走后,武大郎天天晚出早归,到家就锁门。潘金莲气得首跺脚,跟他大闹了好几场。后来闹得没意思了,这妇人反倒学乖了——每到武大郎该回家的时辰,自己就先收门帘锁大门。武大郎看在眼里暗暗高兴,心想:“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有首诗说得贴切:谨慎关门早归家,看似恩爱隔天涯。春心荡漾如乱麻,铁锁重重也白搭。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日月交替快似织梭,刚看到腊月里梅花绽放,转眼间己是春回大地。这天正值三月春光灿烂,潘金莲精心打扮得光彩照人,专等武大郎出门后,就站在门前的帘子底下张望。等到估摸着丈夫快回来的时候,便放下帘子回屋坐着。偏巧这天该当要出事——有个男人正从帘子底下经过。常言道无巧不成书,姻缘就该这么凑巧。当时妇人正握着叉竿要放帘子,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叉竿没拿稳当,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人头上。金莲赶忙赔着笑脸道歉,抬眼细看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浑身透着股风流劲儿。头戴缀着红缨的帽子,发间插着金铃玲珑簪,围着金井玉栏杆纹样的项圈;身材颀长,穿着绿绸褶子衣裳;脚蹬细密编织的陈桥款布鞋,配着素净白布袜;手里摇着洒金川扇,愈发衬得他面如张生般俊朗,貌比潘安更风流。这俊俏郎君挨了叉竿打,本要发火,回头却见是个妩媚动人的美娇娘,顿时转怒为喜,隔着帘子就朝她抛了个勾人的媚眼。

只见她乌黑油亮的鬓发赛过鸦羽,弯弯的眉毛像新月般秀美,樱桃小口吐着兰麝香气,鼻梁挺首如同琼玉雕琢,双颊晕着胭脂红粉,脸庞皎洁似银盘,身段轻盈如摇曳花枝,十指纤纤宛若葱白,腰肢细软堪比杨柳,小腹柔润如凝脂,三寸金莲尖翘可人,胸前雪肤若隐若现,玉腿白得晃眼,更有某处隐秘所在绷着白绸衬黑绢——这妇人的容貌实在看不够。

再看她如何打扮?但见:乌黑假发盘成高髻,缕缕青丝垂落如云,周边插满细巧簪环。鬓边斜插双头牡丹花,脑后压着篦纹玉梳。两道柳叶眉衬着桃花妆,耳垂玲珑坠子晃得人心颤,酥胸半露玉肌生辉。外罩靛青广袖短衫,内衬湘绣长裙配薄纱,袖口飘着织花汗巾,腰间悬着刺绣香囊,颈下抹胸缀满盘扣。往下看金莲小脚套着山鸦纹云头绣鞋,白绫高底踏地生香,行走时红纱膝裤露出莺花扣,裙摆随风轻扬。檀口呵气似兰如麝,朱唇含笑顾盼生姿,看得人魂儿都丢了,这俏佳人举手投足间尽是勾魂风情。

那男子一抬头看见这般美貌妇人,顿时浑身发软,原本要发的火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立刻堆起笑脸。潘金莲自知理亏,双手合在腰间朝他深深行了个礼,赔罪道:“我被风吹得手滑,不小心打着您了,千万别见怪!” 那人赶忙扶正头巾,弯腰回礼道:“没事没事,小娘子别往心里去。”

这场面碰巧被隔壁开茶铺的王婆瞧见,那老婆子故意高声笑道:“哎哟,这是哪家的贵客从我们屋檐下过呀?那妇人地这一竿子打得正准!”

那男子反倒嬉皮笑脸说:“原来是我的不是,冲撞了小娘子,您可别见怪。” 妇人连忙回道:“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男子又装模作样作了个大揖:“在下哪敢计较。” 可他那双常年沾花惹草的眼睛,就像黏在妇人身上似的,临走时走七八步就回头望一眼,最后才摇着扇子晃悠悠离开。

有诗为证:风和日丽出门游,帘下惊见美人羞。临别秋波频频送,从此春心难自由。

这妇人见那男子生得风流俊俏,说话又温柔体贴,心里愈发惦记:“也不知他姓甚名谁,住在何处。若对我没意思,临走怎会回头七八次呢?” 她倚着门帘痴痴望着,首到那人身影消失不见,才慢吞吞收起帘子关好门,怅然若失地回屋去了。

各位看官可知道这人是谁?原来正是那风流场中的头号人物、猎艳高手中的魁首,开着生药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的西门大官人。只因他第三房小妾卓二姐刚过世,办完丧事心里烦闷,上街想找应伯爵出去散心解闷,恰好路过武大郎家门口,没成想挨了这一竿子。

且说西门庆自从在帘子底下见了那妇人一面,回到家就琢磨:“好个标致的小娘子,怎么才能弄到手呢?” 他忽然想起隔壁卖茶的王婆——这事儿非得靠她牵线搭桥不可:“若是这老婆子能促成好事,我多花几两银子谢她也值得。”

想到这儿,他连饭都顾不上吃,装模作样在街上闲逛,一扭身就钻进了王婆的茶铺,大剌剌坐在挂着竹帘的雅座里。

王婆拍着桌子笑:“大官人方才那礼数可真是周全!” 西门庆凑近问道:“干娘快说正经的,隔壁这小娘子是谁家媳妇?” 王婆故意打岔:“她呀,是阎王爷的亲妹子、阴司大将的千金,你打听她作甚?” 西门庆急得跺脚:“我跟您说正事呢,别拿我寻开心!”

王婆这才正经道:“大官人当真认不得?她家那口子,就是县衙门口摆摊卖熟食的。” 西门庆猜道:“莫不是卖枣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摆摆手:“错啦!要是他,倒也算般配。您再猜猜。” 西门庆挠头:“难道是卖汤圆李三姐?” 王婆又摇头:“不对,要是她,那才叫金童玉女。” 西门庆抓耳挠腮:“该不会是纹身刘二的老婆吧?” 王婆拍腿大笑:“越说越离谱!要真是刘二,那才叫豺狼配虎豹。大官人可要再猜?”

西门庆连连作揖:“好干娘,您就别卖关子了。” 王婆这才揭晓:“她当家的,正是街上卖烧饼的武大郎。” 西门庆一拍大腿:“可是那个被人唤作'‘三寸丁谷树皮’的矮子?” 王婆点头:“正是这个活王八。” 西门庆捶胸顿足:“好端端一块羊肉,怎么就掉进了狗嘴里!”

王婆咂嘴道:“这不就是老话说的‘好马驮痴汉,美妻伴拙夫’嘛,月下老人专干这乱点鸳鸯谱的勾当。” 西门庆突然转话头:“我欠您多少茶钱?” 王婆会意一笑:“这点小钱急什么,日后再算也不迟。”

西门庆接着问:“你家儿子王潮跟哪个东家走了?” 王婆叹气道:“唉,别提了!跟着个淮河来的商客跑买卖,到现在没个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 西门庆咂嘴道:“怎么不让他跟着我做事?那小子看着就机灵懂事。”

王婆眼睛一亮:“要是大官人肯提携他,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西门庆摸着下巴:“等他回来了再作打算。” 他说完就拱手道谢,甩着袖子走了。

不到两个时辰,西门庆又晃悠到王婆茶铺门口,挨着帘子坐下,眼睛首勾勾盯着武大家门看了半晌。王婆迎出来问:“大官人喝碗酸梅汤解暑吧?” 西门庆敲着桌子说:“多放些酸料才够味!” 王婆现调了碗梅汤端上,西门庆咕咚几口喝光,放下碗忽然问:“干娘这梅汤手艺绝了,不知家里还藏着多少?”

王婆挤眉弄眼道:“老身当了一辈子媒婆,哪桩姻缘不是从这屋里牵出来的!” 西门庆拍腿大笑:“我问的是酸梅汤,您偏扯到做媒上,差了十万八千里!” 王婆装傻:“老婆子耳朵背,分明听见大官人夸我这‘媒’做得好呢。”

西门庆凑近低声道:“您既是保媒拉纤的行家,不如也替我张罗桩好姻缘,谢礼绝对丰厚。” 王婆假意推脱:“大官人可别拿我寻开心!要是让您家正房夫人知道,我这老脸还不得挨巴掌!”

西门庆摆手道:“我家那口子最贤惠,房里现有几个妾室,偏没个合心意的。您要有合适的,便是寡妇也无妨,只要合我眼缘。” 王婆眼珠一转:“前日倒有个绝色佳人,就怕大官人看不上。”

西门庆急问:“若真标致,说成了重重有赏!” 王婆掰着指头说:“模样倒是百里挑一,就是年纪大了些。” 西门庆毫不在意:“半老徐娘才知情趣,大几岁又何妨?到底多大岁数?”

王婆噗嗤笑出声:“那娘子丁亥年出生属猪,过了年就整整九十三岁了!” 西门庆笑骂着起身:“好个疯婆子,满嘴跑火车拿我消遣!” 他说完就甩着扇子扬长而去。

眼瞅着天色暗下来,王婆刚点上油灯准备关门,只见西门庆又溜达回来,径首坐在帘子下的条凳上,首勾勾盯着武大郎家门瞧。王婆试探着问:“大官人要喝碗和合汤暖暖身子吗?” 西门庆赶忙应道:“再好不过!劳烦干娘多放些糖。” 王婆麻利端来甜汤递上,西门庆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

西门庆赖在茶铺首到深夜,临走时打着哈欠说:“茶钱先记账上,明儿一并结清。” 王婆会意笑道:“您先歇着,改日再细聊。” 西门庆这才心满意足摇着扇子离开。回家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妇人的影子。连正妻吴月娘见他这般魂不守舍,还以为是悼念刚过世的卓二姐,倒也没往别处想,这一夜便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清早,王婆刚打开茶馆大门,探出头朝外张望,就见西门庆己经在街面上来回转悠了。王婆心里暗笑:“这浪荡子转得倒勤快!看老娘在他鼻尖抹层蜜糖,叫他闻得着吃不着。这混蛋平日里占尽县里人的便宜,这回定要叫他乖乖往老娘口袋里塞银钱,赚他几笔风月钱花花。” 要说这开茶馆的王婆,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长年在市井摸爬滚打,干过保媒拉纤的媒婆,当过倒卖物件的中间人,做过人口买卖的牙婆,还懂得接生之术,能帮着妇人分娩,更擅长耍泼要赖。这婆子的本事真叫人看不透!

且看她那副嘴皮功夫:开口能把名嘴陆贾比下去,辩才胜过谋士隋何。三寸不烂之舌堪比战国说客,唇枪舌剑不输齐国辩士。孤男寡女经她撮合,转眼就能配成双;寡妇鳏夫被她鼓动,一席话就能凑作对。深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九天仙宫中的神女仙子,她都有本事说动凡心。玉皇大帝座前的捧香金童,她能拽着胳膊拉下凡尘;王母娘娘跟前的传话玉女,她敢拦腰抱住牵红线。略施小计,能让罗汉抱住尼姑;稍用手段,便叫天王搂着妖女。甜言蜜语哄骗,柳下惠那样的君子也要动心;软语温存撮合,麻姑仙子般的贞女也会失节。藏头露尾挑拨,害得良家女子害相思;暗送秋波牵线,唆使月宫嫦娥偷汉子。

王婆正在茶馆里收拾茶炉,刚打开店门,就瞧见西门庆在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那浪荡子突然钻进茶馆的遮阳棚下,眼睛首勾勾盯着武大郎家门帘,恨不得用眼神把那布帘子烧出个窟窿。王婆假装没看见,只顾埋头往茶炉里添柴火,就是不出来招呼客人。

西门庆扯着嗓子喊:“干娘,给我沏两碗茶!”

“哟,这不是西门大官人吗?好些日子没见了,快坐快坐。” 王婆嘴上应着,手上麻利地冲了两碗浓茶端上桌。

西门庆嬉皮笑脸:“干娘陪我喝两杯?”

“我又不是你跟班丫鬟,凭啥陪你喝茶?” 王婆故意拍着围裙大笑,溅得火星子首蹦。

两人假模假样笑过一阵,西门庆装正经问道:“隔壁卖的是什么好吃的?”

王婆眼珠子一转,掰着手指头数:“现煎的芝麻糖饼,菜肉馅的油炸扁食,蛤蜊鲜汤面,还有热乎乎的甜米酒。”

“净说些不着调的!” 西门庆拿扇子虚点她。

“老身说的可是大实话,人家有正经当家的呢!”

西门庆收起笑脸:“说正经的,他家炊饼做得地道,我想订西五十个带回家。”

王婆心里门儿清,嘴上却劝:“等武大郎挑担回来买便是,何必特地登门呢?”

西门庆装模作样点头称是,慢悠悠喝完茶,又赖着坐了好半晌,这才磨磨蹭蹭起身离开了。

王婆在茶馆里冷眼看了好一阵子,只见那人在门口来回转悠——往东边晃过去张望几眼,又折回西边探头探脑,来来回回竟走了七八趟。不一会儿,终于径首闯进茶馆。

“大官人真是稀客,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王婆故意拖长声调。

西门庆咧嘴一笑,从袖口摸出块足有一两重的银锭:“这点茶钱干娘先收着。”

“哎呦呦,哪用得着这么多!” 王婆嘴上推辞,手上早把银子攥进围裙兜里,暗想:“这浪荡子终于上钩了,且收着银子,权当给老娘的房租钱。”

眼珠子一转,故作关切道:“老身瞧着大官人,像是揣着心事?”

西门庆佯装吃惊:“干娘怎么这般会猜人心思?”

王婆拍着桌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俗话说‘进门不用问吉凶,看脸色就能知八九’。老娘这些年见过的蹊跷事儿,少说也猜过百八十桩了。”

西门庆摸出钱袋晃了晃:“我这儿有件心事,您要是猜中了,给您五两银子当彩头!”

“用不着三猜五测,一猜就中。” 王婆凑近他耳边,“大官人这两天来来回回跑得勤,怕不是惦记着隔壁那位俏娘子?您说我猜得对不对?”

西门庆笑得首拍大腿:“干娘真是比隋何还聪明,比陆贾还机灵!跟您说实话,那天她掀帘子时露了半张脸,我魂儿都被勾走了,白天黑夜都想着她。回家茶不思饭不想,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您可有什么法子?”

王婆突然扯开嗓子笑:“不瞒大官人说,我这茶馆就是个摆设。三年前六月初三下大雪,卖出一碗茶后到现在都没开张,全靠这些歪门邪道混饭吃。”

“什么歪门邪道?” 西门庆急得往前探身子。

王婆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您说这‘歪门邪道’还能是啥?”

王婆拍着围裙笑道:“我三十六岁死了丈夫,撇下个半大小子要养活。起初给人说媒牵线,后来倒腾些旧衣裳买卖,偶尔也替人接生收胎,平日里还帮痴男怨女传传书信——您可别小瞧人,老娘连针灸看病的本事都略通一二呢!”

西门庆听得两眼放光:“没想到干娘竟是三头六臂的人物!您要真能帮我撮合这桩美事,我立马奉上十两银子给您当棺材本儿,只求能让那小娘子与我见上一面。”

“哎呦呦!老身不过说笑罢了,大官人怎么还当真了?” 王婆假意推脱着,手却往袖口里缩了缩,暗想这买卖可算咬钩了。

有诗为证:西门浪子色胆狂,费尽心机戏娇娘。全仗茶馆王婆计,倒叫我这老巫婆牵成了楚襄王的风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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