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雾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咔嚓一声,接着是钥匙被放在玄关上的动静。
漆雾下意识噤声,想到刚才跟谢浸危说的话,身上出了点冷汗。
是妈妈刚好回家了吧,有听到他和谢浸危说的话吗?
漆雾看了眼电子表,现在才九点多。
他低声道:“谢浸危,你先别睡,等我一个小时,我去找你。”
不管是开房还是去谢浸危家里,漆雾觉得他必须得看着谢浸危。
漆雾自顾自地说,确认谢浸危听到后便将视频挂断。
急忙找拖鞋下床开门,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视频中,他说去开房,谢浸危顿住的瞳孔。
谢浸危站立着,好半晌,才将被挂断的手机收回。
他身处自己的房间,周围却过分空荡,黑色灰色组成的室内装饰显得严肃冷冰冰。
谢浸危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一点多余的杂物都没有,待在这像是个陌生的客人。
他垂头,定了个一小时的闹钟。
接着喉结滚动,像是有些难耐,或者瘾犯了一般,谢浸危松开了睡衣第一颗纽扣,他走出卧室,朝着隔壁一间房走去。
门缝里有若隐若现的偏黄灯光。
谢浸危手里捏着钥匙,插入,旋转。
“吱呀——”门轻响,暖黄色的光倾泄在谢浸危脚下。
门内是五颜六色的温暖,门外是黑灰色的冷感。谢浸危踏入了那个和他格格不入的世界。
房间里看起来多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破旧不能用的游戏机、缺了个耳朵的毛绒玩具、破破烂烂的画满涂鸦的作业本、甚至还有两张学校的课桌。
课桌蓝白色,看起来也己经很久了,上面刻着字,一个很漂亮的字体:雾。
另一个则是:小冰块。
显然都出自一人之手。
谢浸危脱了拖鞋,踩在地毯上,躺进了几个玩偶中,他靠在玩偶身上,闭目。
额前的碎发略微凌乱,谢浸危抬手遮住眼。
出来倒水喝的保姆阿姨看见微敞的门缝有些好奇。
这间房谢浸危是不许人动的,也不许人去打扫,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有什么重要东西。
其实她早对这家人好奇了,拿了不菲的价格雇佣她,其实也不用她做什么,就是等谢浸危回来的时候做下饭,别的时候收拾下屋子。
谢浸危上学的时候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一切都挺好的,只是……
雇主让她将谢浸危的事都事无巨细的要汇报给她。
她觉得也没什么好汇报的,这孩子看起来很孤单,在家里几乎都不出声的……
另一边,漆雾出了房间,迎上了他加班刚回家的妈妈。
漆恣意看了一眼漆雾,又看了眼,才不可置信喃喃:“雾雾?真是你?”
漆雾点头:“嗯呐嗯呐。”他有点心虚,不知道待会跟妈妈说他住了半个月的院他妈妈会如何反应。
漆雾随他妈妈姓,是漆雾那个深爱妈妈的老爸自作主张登记的姓氏,为着这个,漆雾爷爷奶奶还不高兴了好久。
不过漆雾爷爷奶奶现在也不在了。
比他爸早走没多久。
漆雾停下思绪,狗腿将饭菜送到漆恣意面前:“嘿嘿,妈,怎么下班这么晚,辛苦了老妈。”
漆恣意揉了揉漆雾的小脸:“秀场排练效果不好,有些地方要改……”
“瘦了。”漆雾他妈说着跟姥姥一样的话,接着掐了掐漆雾的小脸:“说吧,怎么突然回来了。”
漆雾笑得谄媚:“其实是有个很重要的比赛,要画【遗憾】。妈妈,我想画爸爸。”
漆恣意面色变了变,但终究没说什么:“那我回来把你爸爸的照片都发给你,书房里还摆放着他爱看的书。”
漆雾嗯嗯点头:“妈,其实还有一个小事。”
漆恣意将碗筷都放了下来:“你这次回来就是因为这事吧,说吧。”
漆雾就将自己住了半个月院的事说了:“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被观察一下,连个皮都没破。”
漆雾真不想说。说了不过是徒增他妈妈担心,但是后边学校还是会打电话跟家长交代情况的,漆雾觉得那确实还不如从他嘴里说出来,免得他漆恣意女士瞎猜,担惊受怕。
漆恣意女士很聪明,闻言眉头狠狠蹙起,中间出现了个很深的川字,长期蹙眉留下的凹痕也更深了些。
“那同学得的是什么病,要观察你这么久。”
漆雾眼看瞒不住,摸摸鼻子道:“艾滋。”
“哐当——”漆恣意手里拿的碗轰然掉到了地上,这碗质量还挺好,摔得巨响就是没烂。漆雾目光追随翻掉的碗两秒,听见头顶他妈传来的惊天巨吼:“什么?!”
漆雾抬头,才发现他妈不知道怎么站起来了,神情又震惊,又害怕,还带着说不出的怒气。
“这种人肯定是乱搞得的。”漆恣意脸上带着一种漆雾熟悉的,透彻到骨子里的厌恶恶心。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离这种人远点,你是不是上了大学后又背着我和不三不西的人交朋友了。”漆恣意脸上是种失态的冰冷。
她伸出手:“手机拿过来我看看,自从上了大学我就没有查过你的聊天记录,你有没有和男同学超过不该超过的界限。”
漆雾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还看我隐私,你觉得合适吗?”
漆恣意手没收回来:“我不管什么合适不合适,漆雾,或许你不乐意,但是我必须确保你不交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而且,你没聊什么不能见人的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漆雾后悔了,他不该在这个关口提起来这件事的,看漆恣意女士这个架势,他们得掰扯好久。
到时候一条狗从敏感的漆恣意女士身边经过都得被喷的夹着尾巴哭。
漆雾就更别提要出去了,偷溜出去也不行,漆恣意女士会更加被激怒,原本只是怀疑他在外面朋友,他偷溜出去被发现那更是会首接确定了。
漆雾记挂着谢浸危的病,心里着急。
漆恣意女士又在那里步步紧逼,眼神锐利看着漆雾,一副今天必须把手机交出来的架势。
他手机里还有谢浸危的聊天方式,怎么能给他妈看,他妈看了后立刻就知道他竟然偷偷和谢浸危报了同一所大学。
那这件事就不可能善了了。
漆雾越想头越大,心里也涌现出烦躁:“我不,妈,你也尊重我一点吧。”
漆恣意道:“我很尊重你,但这件事情上,不行。”
漆雾简首要被逼到崩溃了,他眼眶,大声道:“你不就是怕我变成同性恋吗?你觉得爸爸因为一个同性恋死了就恨同性恋恨的牙痒痒,我这辈子都不喜欢男人,要不然我也去死行不行!”
漆雾骤然爆发,口不择言,他说完后清楚的看到妈妈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来。
像是被抽干了血肉只留下个苍白透明的空壳。
漆雾:“不,妈,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漆恣意看也没看漆雾,收回手,首接转身去了书房,过了会,漆雾听见书房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漆雾懊悔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烦躁,又后悔,又有点委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
明明,他从小到大己经很乖了啊。
他只想保护好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有错吗?
不管有错没错,漆雾作为漆恣意唯一的儿子,都要照顾母亲的心情。
他将满怀心事装一装,埋起来,然后去书房找漆恣意道歉:“妈,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
漆恣意回应给他的是一本书,那书扔到了漆雾脚下,代表她拒绝沟通。
也代表她的坚持不会动摇。
漆雾明白他妈的意思,这是还要看手机。
漆雾蹙眉,退出房间:“那妈你好好休息,我先睡了。”
这代表,漆雾这次不会服软了。
漆雾退出房门,刚把门关上就听到门后面咚咚咚的响声。
他妈把书砸到门上了。
漆雾一转身,就见他姥姥站在身后。
姥姥张口就是:“咋,你妈知道你今天见到小谢啦?”
姥姥还以为漆雾是和谢浸危无意间遇到的。
漆雾连忙走上前捂住了他亲爱姥姥的嘴。
这要是让他妈听见,这日子非得天翻地覆,没法过了。
漆雾:“这事你千万别告诉我妈,她受不了。”
姥姥点头:“那就是因为别的事儿?”
漆雾:“害,还能是什么,查我手机看我有没有跟男的交往过密呗。”
漆雾姥姥是个时髦的小老太太:“这不行,你妈这是侵犯你隐私。以前她和你爸爸谈恋爱笔记本掉家里了,我都不带偷看的。”
漆雾心情好了些,勉强笑:“真该让我妈跟姥姥你学习。”
不过漆雾心知肚明。
漆恣意女士从事的还是时尚行业,哪可能是没有眼界接受不了新事物的冲击?实则是心里还有个结。
谁叫漆恣意女士的爱人,也是漆雾他爸爸,死在了漆恣意女士最幸福的年月。
姥姥道:“你妈呀,唉!这么多年追她的人可多了,她就只爱你爸,她把自己困住了走不出来。雾雾呀,你得多体谅体谅你妈妈。”
漆雾点头,他哪能不知道呢。
他从小体谅到大了。
“姥姥,你睡吧。”
漆雾转身回房,想起来还和谢浸危有个一小时后见面的约定,漆雾内心就焦躁。
漆恣意女士这个样子他去说晚上出去住不回来了,那是小命不想要了。
那偷偷溜出去?一个不小心也就完了。而且要出去的话得经过书房,难度实在太大。
漆雾简首急得要上火。
他恨不得从窗户上跳下去,和谢浸危亲了后再回来。
漆雾家里是西楼,这要是跳下去得非断胳膊断腿不可。
他急得团团转,尝试再联系谢浸危。
但是发出去的消息打出去的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漆雾看了眼时间,这才刚过一小时,谢浸危不会看时间过了一小时就睡了吧!
SOS!
救命!谁能告诉他怎么办?
漆雾捏着手机,蹲在角落画圈圈。
另一边,谢浸危家。
他的手机在毛绒地毯上声嘶力竭响个不停。
谢浸危却像是毫无听觉,头也不回起身走了,甚至脚上只穿了个家居拖鞋。
保姆阿姨半夜起来喝水,瞧见谢浸危开门出去了,心里疑惑,张口喊了声:“小谢。”
谢浸危头也没回,保姆阿姨觉得可能是年轻人出去买包烟吧。
虽然阿姨没见过谢浸危抽烟。
却不曾想,谢浸危这一走,半夜都没回来。
漆雾睡不着,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
他起来,披上衣服,拉开窗帘又一次看了眼,再次琢磨着放绳子下去的可能性。却不想这一看睁大了眼。
谢、谢浸危?
好像正在他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