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头磕在画板上,肮脏的炭笔灰尘糊在了他头发和印堂上。
将他糊成了个可怜兮兮又癫狂的小丑。
周锐蓦然发出一阵笑,伴随着肩膀的抖动,声音越来越大,看着有点疯癫。
周围人再好脾气也不免有点嫌弃,他们是真不喜欢周锐,不过不代表怕了周锐。
这世界上哪有群体被疯癫邪恶的个体挤压存在空间的道理。
有人不惯着他:“周锐,你可以小点声,你笑得声音太大了,可能会打扰隔壁教室。”
“嗤——干出来这种事还有脸笑,要是我我都没脸出现在画室了,你道歉了吗?”有人烦周锐一首找存在感,非常不满。
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怕了他,否则他还蹬鼻子上脸。
“就是啊,敢做不敢当,也不敢道歉,怎么个回事。”
他们不愿意沾染是非,不过有人出声了其他人附和一句也就是顺嘴的事。
就看不惯他干了亏心事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教室内缓缓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周锐,他们无声的注视是一种无言的压力,叫脸皮厚如周锐也觉得坐立难安。
他缓缓起身,环顾一圈,发出了个嗤笑的鼻音。
他脸上还是温润的笑,却在瞬息间勃然变了面色,一脚将身前的厚重画板踹飞出去:“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我有什么错?”
“要是有错,也错在某个人,低贱!无缘无故就对别人笑,无缘无故就对别的狗好!凭什么!凭什么老天爷不公,他妈的别人生下来就能享受的,我要那么用力,可笑的是我那么用力也得不到!”
周锐脸色越来越狰狞,皮肤发白发青,胸腔剧烈起伏,看起来像是快要激动的晕厥过去。
周围同学面露紧张迟疑,不敢再刺激他。
还道什么歉啊,看周锐这样子明显是己经魔怔了。
画架晃悠悠几下轰隆倒塌,围观众人惊呼出声。
漆雾只是淡淡掀了下眼皮,就仍旧专心画自己画了。
和他无关。周锐这个人,从此淡出他的生命——或许本来也没靠近过。
漆雾的态度明晃晃,周锐眼皮跳了跳,左脸阴郁的不像个活人,右脸还带着惯常的笑意。
他猛然起身,脚步凌乱的走出画室。
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都怪这些人,都怪你们,毁了我,恨死你们恨恨恨恨恨恨死死死死!!!!!”
谢浸危正从教室外进来,猛地被出门的周锐撞了下肩膀,他听到周锐嘴里吐出的零碎字句,眼皮跳了跳。
周锐身量矮小许多,撞在谢浸危的肩膀上一个踉跄。
他往后趔趄,抬眼看见是谢浸危,神色恨毒几乎快要滴血,抬眼看人时眼球呈现出下三白,狠戾浓烈到惊心。
他和谢浸危对视。
谢浸危居高临下,拍了拍自己肩膀,似乎拂过什么灰尘,他表情淡淡,声音也是冷淡的,态度和对待路边的一只臭虫没有任何区别。
“走路记得长眼。”谢浸危全程没有看周锐一眼。
周锐恨声:“谢浸危,你等着。”字字句句几乎恨的呕血。
谢浸危和他错肩而过,眉眼不曾动过半分,风中传来了他淡淡回复,轻的几乎像是错觉。
“嗯,杂种。”继而是一声嗤笑。
要是单纯看谢浸危的面部表情,绝不会看出这话出自他口,让人疑心是不是耳朵错行。
周锐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异常确定。
就是谢浸危。
就是谢浸危。
就是谢浸危!
他拥有了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还不够,竟然还嘲讽他,用看落水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凭什么?
周锐改变了主意。
他无声笑了,佝偻着背出了教学楼。正是上课的时间,他没有跟任何人请假,就连半路看到教授也像是完全没看到,连一个眼风也吝啬给。
教授看到他如此自暴自弃放弃自己学业,眼神复杂叹了口气。
漆雾可没心情管周锐,在他心目中周锐这事己经完全过去了。
学校给的处分就是对周锐的惩罚,希望他能学会收敛,重新做人。
不过……
漆雾看着地上那堆歪道的画架和乱七八糟的画纸,觉得简简单单老老实实做人对周锐来说应该蛮难的。
他画画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身后被轻轻触碰,漆雾转头一看,面露惊喜,那些恼人的糟心事瞬间消散不见。
“谢浸危,你怎么来了!”
谢浸危看了看周围,将提着的电脑包放在了漆雾脚边。
谢浸危:“那些东西我都会,老师让我来找你。”
谢浸危说的简略,漆雾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俩有事没事就互相串课,老师同学几乎都认识他们,对他们出现在彼此的课堂上也见怪不怪。
看来是谢浸危的老师看他胳膊不方便,干脆挥挥手放他来找漆雾了。
反正教的那些东西谢浸危早就会了。
漆雾喜笑颜开,拍拍自己身边的凳子:“坐!”
谢浸危坐下后,漆雾想到什么,凑过去问他:“刚才你出去有没有碰到周锐。”
“碰到了。”谢浸危轻微蹙眉,似乎有些困惑,“他说要我等着。”
他抬头,看见漆雾愤愤的神色,顺带补充:“还狠狠撞了我的肩膀。”
“啊!!”漆雾无语,“这人真够讨厌的,讨厌死了。你肩膀没事吧。”
谢浸危揉了揉左边,顿了顿,又不着痕迹的换成右边,说:“有点疼。”
漆雾紧张兮兮:“那要不要去医务室,我带你去。”
“不用,”谢浸危松开手臂,“待会……你帮我揉揉。”
“好!”漆雾一口答应下来。
漆雾和谢浸危聊了会儿,就开始思索‘风采杯’的事儿。
“风采杯”拿到入选资格不算,还得根据画展选题拿出优质作品。
最后再选一波,有部分能够有幸入选最后的画展——届时很多媒体和大牛都会来参加。
落选的就只能陪跑了。
偏偏落选率很高,因为最后参展的画作无一不精。
-【遗憾】
漆雾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头绪。
不过他打算从情入手。要么友情,要么爱情,要么亲情。
一般而言,亲情是最能够打动人的。
他收集了一些名画家描绘的亲情画作,有了点头绪。
坐在一边勾画潦草的草稿。
-
体育课。
谢浸危坐在台阶一边,在树荫下看飘荡的树叶。
引得操场上无数人明里暗里的勾着头的偷看。
漆雾站在队列里,甚至能听见前面两个瘦瘦的小男生笑嘻嘻讨论:“哇塞,你的天菜哎,去问他要联系方式。”
“你怎么不去,屁股又痒了吧你。”
漆雾:“……”
谢浸危自然也吸引了老师的目光。
老师眉毛一扬:“谢浸危。”
他显然知道谢浸危的名字:“来陪漆雾上课啊?”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哄笑。漆雾脸上有点臊,怎么感觉老师这样一说显得他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老师看谢浸危站起身点头,丢给了漆雾一个任务:“去领着谢浸危换身衣服,体育课待会有督导组的来检查。”
漆雾他们的都是统一的体育课服装。
他恍然:“好的!”然后出了队列,拿了谢浸危的体育课穿的运动服。
“我们去哪换呀谢浸危。”漆雾边走边问。
谢浸危似乎看到什么,眼神一凝,似乎随口道:“去教师办公楼那边的卫生间吧,人少。”
漆雾没什么异议,他拿了衣服就走,谢浸危跟在他身后。
卫生间。
漆雾站在洗手池前,看着谢浸危衬衫上的纽扣,后知后觉。
这……他得脱了谢浸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