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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檐角琉璃瓦时，富察府的马车碾着满地海棠花瓣，到了府门口。
惠伦蜷在富察惠伦，怀里睡得香甜，斗篷下露出半只攥着狗尾巴草的胖手。
小燕子甩着沾满草籽的马鞭跳下车，忽见正院老槐树下支着个画架。
"斑鸠，你怎么来了？"，她蹦到画布前，因为班杰明的到来感到惊喜。
富察明瑞解了护腕过来，正瞧见画纸上勾勒的轮廓。
垂丝海棠下隐约可见个圆滚滚的团子，旁边歪着只扯烂的拨浪鼓。
"你们没回来，我就看着明瑞书房里的丹青，随意画的。"
"这鼓脖子上的裂口，"他屈指叩了叩画纸，"倒是比工笔还传神。"
"斑鸠的笔，比毛笔要硬很多，还不用墨水，但是画完之后手上还是会黑黑的。"，小燕子抢在班杰明之前，解释道。
富察明瑞听到小燕子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不用墨水的话，行军过程中，用起来便会格外方便。
班杰明拿出自己的作画工具，向富察明瑞展示着。
"这个好，我去请旨，下次去你们国家采办，军需处申请一些这个炭笔。"
班杰明忽然想起来正事，"皇上让我来给小燕子和惠伦画一张画像的，说挂在御书房解闷。"
几人往暖阁看去，下人己经将暖阁里的灯都熄了。
"对了，你们今天去哪儿了？"，班杰明午膳之后就来了，没想到他们不在家。
"我们这两天去西山打猎的，你应该和我们一起去猎场的！皇阿玛也真是的，不早讲。"
小燕子突然感到有些遗憾，没有让班杰明将他们在猎场的场景画下来。
"看来今天是画不成了，我明天再来。"，班杰明将画架收了起来，将随身带着的炭笔送给了富察明瑞。
【乾清宫】
养心殿的蟠龙烛烧至第三更，乾隆批完云贵总督的折子，忽见朱砂笔尖凝着片柳絮。
他捻起这团轻软，想起今日晨起，让班杰明去富察府作画。
"小路子！让班杰明前来回话"，乾隆扬手唤人，惊得檐下守夜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让班杰明带着今天画的线稿过来。"
班杰明进殿时带着股松节油味儿，两手空空的进了大殿。
"回皇上，臣今日到富察府的时候，小燕子他们刚从城外打猎回来，没有画成......"
乾隆听着班杰明的话，刚举起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茶盏盖磕出清脆响。
两日前，富察明瑞递上的告假折子还压在砚台下，上头"偶感风寒"西个字被朱砂圈得刺目。
窗外忽起穿堂风，乾隆盯着"富察明瑞"的落款，倒像盖了方嘲弄的私章。
"好个风寒！"，乾隆气笑了，看向了案头那尊象牙雕的大象
正是小燕子去年献上的寿礼，冷冷的说了一句，"怕是春风太暖，吹软了将军骨。"
小路子己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隘，大气都不敢喘。
班杰明却还是一头雾水，以为乾隆是因为今天没有完成画像而生气。
"皇上，臣己经约了小燕子明日画，最快明天下午，您就能看见线稿。"
"没事儿，你不用着急，慢慢画即可。"，乾隆摆摆手，让班杰明退了下去。
三更梆子荡过宫墙，乾隆对着《春狩图》出神。
这还是富察明瑞和小燕子成婚前，那次木兰秋弥画的，也是在那次木兰秋弥，富察明瑞向乾隆求了赐婚的恩典。
小路子添灯油时，听见乾隆喃喃，"这丫头，倒把朝堂上原本最乖的臣子带野了......"
日头刚升起来，晨雾未散，富察府飘着炭笔灰，班杰明支起画架的时候。
班杰明正瞧见富察明瑞用匕首削炭条，小燕子抱着惠伦歪在紫藤架下。
"昨天没有画成，皇上还专门问起来此事。"班杰明手上的炭笔没停，讲起了昨晚跟乾隆的对话。
"皇阿玛，说什么了？"，富察明瑞的声音有点发颤，班杰明就更不理解了。
"没说什么，就问为什么昨日没画成，我就说你们昨日去踏青，皇上好像有些生......"
富察明瑞己经听不到,班杰明接下来的声音，手头的炭条"咔嚓"断成两截。
"快取我的拜帖！"富察明瑞撂下炭笔就往书房冲，官靴踩碎了廊下晾晒的茯苓糕。
小燕子和班杰明还没明报发生了什么，更让他们吃惊的东西来了。
"圣旨到——"
小路子尖细的嗓门惊飞梁间春燕，黄绢展开时抖落几片柳絮，正粘在"欺君"二字上。
富察明瑞跪在满地碎糕里，听那小路子将"春狩装病"的罪名念得九转十八弯。
跪下接旨的时间里，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求一下小燕子，借一下自己福晋的免死金牌。
最后，小路子的话落在"罚俸三个月的时候"，富察明瑞才松了一口气。
"臣领旨谢恩。"他叩首时瞥见小燕子，憋笑憋得发抖。
一封圣旨，让富察明瑞没有了接着作画的心情，三个月的俸禄也不是一笔小钱。
他随手搬了一把摇椅，坐在一旁看班杰明画。
小燕子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惠伦啃着她的衣角淌口水，全然不知自家爹爹三个月俸银换了场西山踏青。
日头西斜时，罚俸的圣旨被小燕子折成纸鸢，挂在西府海棠枝头飘摇。
因为这三个月俸银，整个作画的过程中，小燕子都格外开心。
班杰明将线稿给小燕子看的时候，小燕子拿起半截炭笔，在画角添了只戴官帽的兔子，抱着胡萝卜啃出"户部"字样。
班杰明感觉小燕子在胡闹，想把这只兔子擦掉。
小燕子拦下了班杰明，在纸背上，画了一只燕子"你放心，皇阿玛肯定不会罚你三个月的俸禄的。"
小燕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还在为三个月俸禄烦恼的富察明瑞
暮风穿廊而过，卷着炭灰与柳絮，将春日的荒唐事谱成紫禁城最鲜活的注脚。
晚上，小燕子将孩子哄睡，回到正屋的时候，看到富察明瑞穿着寝衣，似乎还在为那三个月的俸禄烦恼。
小燕子吹灭了灯，单手搭在富察明瑞的腰上。
"睡吧！明早给你个好东西，你带着去找皇阿玛，能换六个月俸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