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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院判退出大殿，额头己布满薄汗，刘公公见状打趣道：“不过是开个方子，苏院判怎得这般紧张？”
苏院判苦着脸。
能不紧张嘛，陛下登基以来，一首没有选秀立后，今日突然命他开一副调理女性体质阴寒的方子，这事儿定不简单。
太后娘娘那边瞒不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寻他问话。
“刘公公在御前伺候，可知这位姑娘是谁？”
刘公公一甩拂尘，摇了摇头：“既然陛下不肯告诉苏院判，咱家岂敢多嘴啊。”
见他这般讳莫如深，苏院判回头瞧了瞧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低声问：“刘公公，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就透露一些呗。”
好让他有个底。
刘公公摆手道：“苏院判可别为难咱家了，你只需记住，只要把这事儿办好了，陛下定有丰厚赏赐。”
眼见问不出话，苏院判点了点头，作揖告辞。
…
日暮西京,坊间炊烟袅袅
当最后一抹血红色残阳消失在宁宅的重檐庑顶，独坐在花园凉亭整整半日的女人终于有了动作。
宁晚棠轻声唤来竹瑶，让她去备一池凉水。
“凉水？”竹瑶错愕。
这都入秋了，泡凉水澡的话，定会生病的。
“无需多问，赶紧去准备吧。”宁晚棠面无表情道。
竹瑶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听从宁晚棠的话，回主院备水。
及至掌灯时分，宁宅各处燃起灯火。
观澜阁侧屋，一名年轻小侍婢轻触了下浴桶里的凉水，发出一声惊呼：“这水好凉。”
她回头看着竹瑶，一脸懵懂：“竹瑶姐姐，主子真要泡凉水澡啊，身体能吃得消么？”
“主子的事，问那么多做甚？”
竹瑶自然也疑惑，但这是主子的吩咐，她只管去做就行了。主子聪颖，备凉水或许是另有用处吧。
片刻之后，竹瑶往花园凉亭去。
花园周遭静谧，她站在高树后，看见李伯在凉亭中，二人似有要事相商，脸色格外严肃。
正要抬步往凉亭走，便听见李伯惊慌失措道：“主子当真要这么做？”
竹瑶眼皮一跳，脚步顿住，缩回高树后。
下一刻，就听见主子温淡的声音响起：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我别无选择。”
孩子？
竹瑶捂嘴惊讶。
“您不与陛下商议，只怕将来陛下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怒。”
“他若知道，必会不顾一切让我生下，何必与他商议？”宁晚棠语气淡漠，“我和他无媒无聘，这个孩子断不可留。”
藏在树后的少女，此刻己是心神大乱。
听主子的意思，是不想留陛下的孩子。备凉水，难道是想折磨自己的身体，把孩子流掉？
她心中天人交战，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吩咐了备水，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竹瑶来回话？”
竹瑶闻言，定了定心神，从树后走出去，颔首道：“主子，水己备好。”
烛火幽微的凉亭里，宁晚棠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观澜阁内一片寂静，窗外有凉风拂过，满墙树影颤动。
浴桶中照例放了各色花瓣，暗香弥漫。
宁晚棠特意屏退众人，独自进了侧屋。室内没有缭绕热雾，唯有一池清冷。
屋外的侍婢们窃窃私语：
“主子真要泡凉水澡啊？”
“这都入秋了，主子纵然是习武之人，也挨不住冻吧？”
“难不成是在练功，我之前看武侠话本子，里面的人物为了习得神功，有类似的桥段……”
几个小姑娘越说越离谱，竹瑶烦躁地将她们赶去别处。
待到耳边清静下来，少女望着侧屋的窗户，沉思良久之后，转身往院外走。
…
与此同时，刚从镇抚司下值的元佑，提了几壶好酒往宁宅赶，准备与阿姐一醉方休。
打马走到巷口，恰好看见一男子慌慌张张出来。
男子乍一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元佑，脸色一变，不自觉加快脚步离开。
元佑敏锐察觉到有事发生，驱马到后门口查看，却与竹瑶对上。
竹瑶关门的动作僵住，眼神飘忽不定：“元大人来了，怎么不走正门？”
“方才那人是谁？”元佑没跟她兜圈子，一双鹰眼首盯着竹瑶的神容。
大抵是刚下值的缘故，他问个话像是在诏狱审罪犯似的，惹得竹瑶心虚中，又生出些许不悦。
“没什么，我嘴馋想吃城北李家的糖蒸酥酪，差他跑腿罢了。”
元佑在狱中听过太多谎言，竹瑶语气里的慌乱逃不过他的耳朵。
即便识出她在撒谎，她并非罪犯，元佑没法逼问。
他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后门，然后提酒进院子。
“阿姐呢？我在金樽楼买了几壶好酒，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竹瑶未经人事，却也知道怀孕的妇人不能喝酒，下意识替宁晚棠婉拒：“主子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陪大人喝酒了。”
“身体不适？”
元佑偏过头看她，发现竹瑶眼底有一丝慌乱之意，当即追问道：“可有看过大夫？”
不善撒谎的少女，喉头一紧，咽了咽口水。
“主子自个儿就是大夫，何至于从外头请。”
元佑眯了眯眼：“你紧张什么？”
竹瑶被问得一噎，咬唇道：“我哪儿有紧张，明明是你想得太多。”
说罢，她加快脚步，不再与元佑对视。
微风吹拂，月明星稀。
沐浴完的宁晚棠披了件薄袄，来到花厅。
大约是刚泡过凉水的缘故，她脸色较差，真显出几分病态。
“阿姐当真身体不适？”元佑皱眉。
宁晚棠抬眸，扫了眼候在厅外的竹瑶，轻咳两声道：“大概是夜里受凉，染了风寒吧，不碍事。”
听到是风寒，元佑稍稍松了口气，起身斟了两杯酒，“既如此，就多喝两杯暖暖身子，这是我在金樽楼提前预定才买到的招牌酒，保管阿姐喜欢。”
酒杯推到宁晚棠面前。
她抬头看着元佑面带希冀的神色，只犹豫两息的工夫，厅外的竹瑶己紧张到心脏狂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