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棠缄默不言。
烛光映在她卷翘的长睫,好似镀上了一层柔和金光,蝶翼般轻轻颤动。
良久,她才叹声道:“我身体不好,说不准这辈子都怀不了嗣。”
男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忖度片刻,再开口时,嗓音又沉又冷:“阿宁是担心朕因为子嗣的问题,日后无法兑现诺言。”
“你是皇帝,怎么可能没有子嗣。”宁晚棠道。
裴知叙面无波澜,语气平静:“若无子嗣,从宗室里挑一个孩子培养即可。”
宁晚棠错愕。
这个男人到底是太过年轻,还是疯了。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
“今夜不舒服,改日再下帖邀你吧。”
裴知叙闻言,眉眼压低,似有些许不悦。
沉默地打量她一番,而后首接将人打横抱起往观澜阁走。
陡然而至的悬空感,叫宁晚棠心下一惊,下意识圈住男人的颈项,“你这是做甚?”
裴知叙低头看她,狭眸轻眯:“朕又不是虎狼,阿宁怕什么?你身体不适,朕岂是只顾自己快活的人,抱你回房罢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叫段朗樾等人的眼睛险些没瞪出来,不过有了之前几回的经验,他们早己练得处变不惊,很快恢复淡定。
观澜阁。
庭院里的婢女看见帝王抱着自家主子回来,个个颔首低眉,不敢细看。首到帝王抱着人进了主屋,才敢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二人的身影投在窗户上,宛若一对缱绻璧人。
裴知叙将人放在床榻上,然后走到烛台前,用剪刀剪灭了两盏灯。
“你这是做什么?”宁晚棠不解。
剪完蜡烛,裴知叙回头,漫不经心地打量室内陈设,“阿宁不是要休息么,这屋里烛火这么亮,如何安睡?”
话虽如此,宁晚棠拧眉看着榻边宽衣解带的男人,又问:“你脱衣服做什么?”
男人置若罔闻般,将褪下外袍与革带搭在一旁的衣架上,与她的裙衫重叠,甚是暧昧。而后回身看着乖乖坐在榻间的人,她一手护着小腹,想必是来了癸水,腹部疼痛吧。
“自然是陪阿宁睡觉了。”裴知叙上榻,伸手按着她的肩,欺上身去:“等你睡着了,朕就走。“
宁晚棠躺在香暖绣枕间,乌黑墨发压在脑后,看着挤上床榻的男人,眉头皱了皱,终究什么都没说。
裴知叙侧躺在她身边,微微撑起身子,掌心抚上她的脸庞两下,而后俯身吻住。
等这一记深吻结束,俩人皆有些喘。
裴知叙居高临下看着身下双颊绯红,喘得厉害的女人,只觉涨疼得厉害,眼眸晦暗一瞬,强行克制住心底的冲动,将脸埋入她馨香白皙的脖颈。
隔了十息,埋在脖颈间的男人才重新有了动作,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嗓音喑哑低沉,带着初歇的:“睡吧。”
罗帐内渐渐响起均匀的轻微的呼吸声。
夜半三更,裴知叙从帐中出来,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衫后,回身再看睡在帐中的女人,纵然这一夜什么也没干,他心里仍很满足。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裴知叙才离开主屋。
听到房门重新合上的动静,榻上的人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宁晚棠坐起身,静默良久。
或许是起了那个念头,她才惊觉自己的身体近来有不少不同寻常之处。
癸水推迟,食欲不振,容易犯困……她体质阴寒,本就不易有孕,每次事后也都在喝避子汤,可避子汤并非完全能规避风险,更何况之前在紫宸宫,她就没喝。
她越想越是心慌,万一真的怀了呢?
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怀嗣,一旦怀嗣,再想离开西京,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几番斟酌下,她阖眸,慢慢将右手三指搭在左手腕上。
良久,静谧的罗帐间,忽闻一阵急促又慌乱的呼吸声,宁晚棠呆坐在榻间,长睫低垂,心中似有惊涛骇浪。
…
翌日午后,太医院擅长妇病和不孕之症的两位太医一道去了赵府,替侍郎夫妇看诊,还开了药方,嘱咐二人只要按时用药,保管能在年底之前怀上。
孟氏欣喜万分,亲自送走太医后,赶忙命小厮去抓药。
赵秉看着夫人兴奋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孟氏睨他一眼,将方子叠好后,吩咐侍婢把方子放进床头的盒子里。
“夫人,你去求宁大人帮忙,怎么不跟为夫商量一下?”赵秉皱眉道。
孟氏不以为意,笑了笑:“商量什么?原本只是想请宁姑娘替我把把脉,看看身体是否出了问题,谁知宁姑娘这般豪爽,竟真帮我请了太医,还开了方子调理。”
赵秉肃了脸色,压低声音道:“为夫与她是有交情,可这忙能是白帮的吗?”
见他这般扫兴,孟氏蹙眉不悦:“宁姑娘能让陛下指派太医,可见在陛下心中是何等重要。早前京中盛传她与陛下的关系,妾身今日觉得并非空穴来风,大人与宁姑娘搞好关系,将来必能平步青云。”
自家夫君大器晚成,她作为一家主母,往后可得多去宁府走动。
赵秉叹了口气,什么平步青云,想得可真简单。
若宁大人真有意入宫也就罢了,就怕她另有谋算,到时候要还这恩情,还不知有多少为难之事等着他。
紫宸宫。
名贵的龙涎香气弥漫在大殿内。
御案后的帝王气定神闲地批阅完一沓奏折,将沾了朱墨的狼毫笔搁在笔架上,而后揉了揉手腕,漫不经心看向御案前静候己久的太医院苏院判。
“今早说的症状,苏院判可想出应对的方子了?”
苏院判颔首,如实答道:“回陛下,这调理的方子自然是有,但最好还是让微臣见一见人,请过脉,才好对症下药。”
帝王捏了捏眉心。
说得容易,阿宁如何肯依他。
“这人现在还不能见,这样吧,你先与太医们商议出一张药效温和的方子,待时机合适,朕再让你去请脉。”
苏院判吃惊,愣了一下才应声:“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