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暇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禁地里短暂的安宁。石壁上那扭曲的菩提金影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流转的淡金色光芒骤然加速,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洞窟的守护之力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追兵将至,想活命就跟我来。”谢无暇没有废话,右手对着“静修”门户旁边一处看似寻常的石壁虚按了一下。
石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通道内漆黑一片,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与禁地的祥和截然不同。
“快!”谢无暇身影一闪,率先没入黑暗。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黄信护着苏琪紧随其后。无名断后,敖灵拉着阿良和云娘迅速跟上。就在最后一人踏入通道的瞬间,石壁无声合拢,隔绝了禁地核心的气息。几乎在通道关闭的同时,洞窟入口方向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和佛力波动的气息,佛门的人马果然到了。
通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甜腥的虫豸气息。脚下湿滑崎岖,众人只能摸索着石壁艰难前行。谢无暇的身影在前方如同鬼魅,轻盈地避开障碍,速度极快。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空气也流通了许多。
走出通道,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他们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腹溶洞之中。洞顶倒悬着无数尖锐的石笋,滴滴答答地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比通道内更浓郁的甜腥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洞壁和地面随处可见色彩斑斓,形态狰狞的毒虫缓慢爬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溶洞深处,隐约可见一个用巨大白骨和奇异藤蔓搭建而成的巢穴轮廓。
“欢迎来到我的琵琶洞。”谢无暇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在介绍自己的后花园,丝毫不在意周围令人头皮发麻的环境。“别担心,只要不乱跑,这些小可爱不会主动招惹你们。”她随手打了个响指,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开,周围爬行的毒虫纷纷避让开来,让出了一条通往巢穴的路。
巢穴内部比外面看着要宜居许多。中央是一块被打磨光滑的温润玉石平台,上面铺着厚实的兽皮。西周石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荧光的奇异矿石,照亮了空间。
“地方简陋,但胜在安全。此地有我布下的万毒迷踪阵,又有地脉阴煞之气干扰,那些秃驴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谢无暇走到玉石平台边,随意地坐下,腿,饶有兴致地看着略显狼狈的众人。
“来人!”谢无暇喊了一声,从周围出来几名女妖恭敬地朝着谢无暇行礼。
谢无暇点了点头,“你们带这些贵客下去休息。”
苏琪几人在女妖的引领下去到房间里面休息,无名看着黄信,脸上写满了担忧,黄信回之以微笑,示意其不要担心。
“多谢前辈援手之恩。”黄信抱拳,语气诚恳。若非她及时出现并开启密道,后果不堪设想。
“前辈?”谢无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带着戏谑,“我可没那么老。叫我无暇就好。”她摆摆手,目光在黄信略显苍白的脸上和他按着胸口的手上扫过,意有所指,“何况,救你们,也不全是发善心。我对你很感兴趣。”
黄信尴尬地笑了笑,沉吟片刻,决定先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无暇姑娘,方才在禁地,你提及的那菩提窃运大阵,真是佛门所为?”
“不然呢?”谢无暇嗤笑一声,“难道还是哪个山精野怪有如此大的手笔,能瞒过苏氏王族数百年,悄无声息地窃取一国之造化生机?佛门广大,派系林立,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龌龊算计可不少。灵山那位如来佛祖稳坐中央婆娑世界,号称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主皆归其统御。可实际上呢?”
她顿了顿,凤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过去佛燃灯古佛早己不问世事,踪迹难寻。未来佛弥勒,看似在兜率天内院清修,等待未来接掌佛统,可他那群所谓的未来佛子们,却早己按捺不住,西处布局,窃取气运,积累资粮,为那所谓的‘龙华三会’做准备了。女儿国子母河,生机磅礴,造化神奇,正是上好的‘粮仓’。苏家姐妹的‘至阴灵体’,更是沟通河源,引导生机的绝佳‘钥匙’。这布局,少说也有两三百年了。”
黄信听得心头沉重,这手段更加高明,更加隐蔽,也更加贪婪。他忍不住问道,“那如来佛祖就任由他们如此作为?”
“如来?”谢无暇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笑声在空旷的洞窟里回荡,带着几分邪气,“他老人家高高在上,以天道为棋局,众生为棋子。西天取经这场大戏,不正是他亲手导演,用来整合佛门气运,打压道门,巩固其无上权威的么?女儿国这点‘小动作’,在他看来,或许只是弥勒派系小打小闹的积累,无伤大雅,甚至可能是他默许,用来牵制弥勒的筹码?佛门的浑水,深着呢。”
谢无暇的话锋一转,那双妖媚的眸子紧紧盯着黄信,带着强烈的探究欲:“倒是你,小家伙,你身上业力反噬的味儿,还有你怀里那件能感应到气运的东西,才更让我好奇。普通修士,可没本事搅动女儿国这潭浑水,更不可能让佛门埋了数百年的钉子露了馅。”
黄信心中一震,没想到她感知如此敏锐,连妖庭星图的异常都察觉到了。他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谢无暇却似乎并不急于得到答案。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黄信,一股淡淡的,如同冷月幽兰般的奇异体香飘入黄信鼻端。
“对了,”她忽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听说你刚才用了一种很特别的方法给那两个丫头解毒?啧啧,小家伙,你身上的秘密,可比蜇如来那一下有趣多了。”
“蜇如来?!”黄信瞳孔猛地收缩,失声惊呼。他瞬间想起了灵山雷音寺上,佛祖讲经说法时,曾被一只得道的蝎子精以倒马毒桩蜇了手指,疼痛难忍。
谢无暇看着黄信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伸出自己白皙的左手腕,那只幽蓝的蝎子刺青尾钩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的玩味,“是啊,很多年前的事了。看不惯他那副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的嘴脸,就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他的丈六金身确实硬,不过我的倒马毒桩也不是吃素的,够他疼上一阵子了。”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其中的桀骜与对如来佛祖的毫无敬畏,却显露无疑。
“你……”黄信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眼前这位,竟是传说中那位胆大包天,连佛祖都敢蜇伤的蝎子精。而她此刻,正用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别这么看着我,”谢无暇摆摆手,“蜇他一下,换来被佛门满世界追杀的殊荣,挺不划算的。还是你有趣。”谢无暇再次将话题引回黄信身上,凤眼微眯,闪烁着危险又充满诱惑的光芒,“怎么样?聊聊你身上的业力,还有那能引动情丝的小东西。或许,我们能做笔交易?”
幽蓝的荧光映照着谢无暇妖异绝美的脸庞,也映照着黄信凝重沉思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