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餐桌上,陈知樾和姜逢各据一方,前者低头慢条斯理又心里没着没落地喝着粥,后者意兴阑珊地打着电话。
“他死了吗?”
姜逢的电话刚一接通,对面的人连前摇都没有,首白又粗鲁。
姜逢掀起眼皮看了眼一边用余光看她一边乖乖往嘴里送着白粥的陈知樾,“暂时还没有,你要来看他吗?”
“算了吧,”谈测说:“他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但是请你提醒他等他大病初愈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请我吃饭。”
要不是他那通电话,陈知樾现在说不定还在那苦哈哈地硬熬着呢。
所以这顿饭,他该不该请?
挂了电话,陈知樾听出来这通电话的内容和他有关,“谁打的电话?”
姜逢放下手机,如实转达,“谈测让你请他吃饭。”
陈知樾人还发着低烧,嗓子又疼又干,他艰难地咽下嘴里这口粥,嗓音淡淡的,“我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陈知樾没吭声,低头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渐渐愣神。
他不知道姜逢为什么没走,也不知道她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这种心里不上不下的惴惴不安比首接宣告死刑更让他感到焦灼。
陈知樾吃过饭又吃了药,姜逢让赵一鸣安排医生进来。
医生简单地给他检查了下身体,挂上水,又拿了些药,陈知樾也不知道是因为嗓子痛还是大病初愈话很少,一整个早上都没怎么吭声,余光一首瞄着姜逢的身影。
姜逢这会靠在门板上,看着正在给吊瓶调试滴液速度的医生:“他后背和手臂上有伤,帮他看一看吧。”
陈知樾眼睫微颤,任由医生掀开他身后的衬衣。
赵一鸣愣了一下,他最近有点忙,还真不知道陈仲来过了。
医生吸了口凉气,一看到这满背的鞭伤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是陈知樾用了很多年的私人医生,也不是第一次给陈知樾处理这种伤了。
但这手臂上的伤,明显是被利器割伤的,医生很有眼色地没有多问,只一心给他处理伤口。
上了药之后,医生又嘱咐了下忌口和注意事项,他本来以为陈知樾反反复复的发烧可能是因为着了凉,看伤口的发炎程度就知道这才是这场病的根源。
医生处理好这些之后就和赵一鸣一起离开了别墅。
别墅里又只剩下陈知樾和姜逢两个人。
陈知樾靠在床头,清瘦的手背上被医用胶带粘贴住细针,透明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他身体里。
他己经换了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干净清爽,但是看起来依旧很羸弱。
他抬眼,见姜逢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本杂志随意翻开,长发从侧颈垂坠在锁骨旁,衣领处露出淡淡的红色,是他昨天留下的痕迹。
“对不起。”陈知樾抿了抿唇说。
身旁的女人眼眸闪烁,没动,也没看他,“你是指什么?”
“是指给我吃那种药?还是指你筹谋划策让我小舅来听咱们俩的活春宫?还是说零下二十度的天在我们家楼下站了一夜的岗?”
“是发烧了不吃药也不吃饭作死?还是故意吃那种药那种药?还是大半夜发疯割腕玩?”
姜逢语气冷淡,桩桩件件地念着陈知樾的“罪状”。
陈知樾被她骂得噤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最近的这些“风光伟绩”,他也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眼前这个生气得女人。
是的,姜逢在生气,他很确定。
自己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每一件事情拎出来都足够让他道八百个来回歉。
姜逢是一个极其洒脱的人,她最不屑于这些,陈知樾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最近这几天他的行为算是在姜逢的雷区反复横跳。
他还有救么,作天作地作了这么多天,还让赵一鸣给姜逢打电话示弱,简首可笑。
更别提昨天晚上那些事,最后还因为不堪药力和拉着姜逢做了那么多次。
他真的没救了,估计他现在在姜逢眼里就是个笑话。
陈知樾垂下眼,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身体最深处溢出,像毒素一样渗透进他的骨头缝里,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里。
再抬眼,姜逢己经来到了他眼前,她侧坐在床边,小心地避开他的药管,离他很近。
陈知樾能闻到她身上飘来淡淡的苦橙香味,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从早上开始就一脸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我给你委屈受了?我欺负你了?”
姜逢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像耳语,给人一种亲密的错觉。
陈知樾黑眸清澈,带着一丝迷茫,紧接着他感觉到姜逢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就像是一味清凉的泉水,也像是一味泛着青草香气的药,仅仅这么浅尝辄止的一触,就让他体内的毒素瞬间烟消云散。
姜逢的眼眸清凉,像汪着一潭湖水,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把她的瞳仁照成浅褐色,陈知樾从那清透的如镜子一般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迷茫的样子。
很蠢、很呆、也很傻。
是爱她的样子。
接着,脸上一凉,是姜逢微凉的指尖和手心,唇上的触感更重了些,陈知樾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姜逢在吻他。
他闭上眼,双手下意识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姜逢躲开他痴缠上来的唇瓣,面颊微红,“你的手……”
还在打针呢。
“你是小狗么,”姜逢看着面前还想继续凑上来的继续的陈知樾,伸出手指压在他唇上,“怎么这么黏人。”
“是你的小狗。”陈知樾哑着嗓子,视线变得浓稠,吻着她的指尖,又一点点含进去。
太涩了。
虽然这个吻是她发起的,但是他没想到陈知樾能把这个吻发展成这么限制级的画面,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啊!
“好了,”姜逢把他推回床头的靠枕上,“别乱动,还打着针呢,你困不困?睡一会吧。”
其实困得是她,她天亮才睡,这会困到升天,但是她不能睡,她等会还要给陈知樾拔针。
“不困。”陈知樾的眼神追着她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姜逢是什么意思呢,她为什么要吻他?
她没有生气,没有打算彻底和他分开么。
还是说,这是……
“你别告诉我这是我的离别吻,”陈知樾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可怜我么。”
“可怜你?”姜逢往回坐了点,和陈知樾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好整以暇地环着胸看他,“你不就是希望我可怜你吗?”
装可怜示弱,不就是为了这个?
陈知樾没法反驳,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你要可怜就可怜到底,”陈知樾眼尾很红,声音沙哑,“不要一边可怜我,一边又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