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楼沉默片刻,跟着往车队最后走去,轻声道谢:“麻烦嬷嬷。”
后者不轻不重的嗯了声:“许姑娘客气。”
莺歌咬着牙,不发一言跟着上车。
连她家姑娘的表姐陆启虹都不给接触,宁愿让那么多女眷挤在中间的几辆马车中。
理由找得再好,也掩盖不住想孤立自家姑娘的事实!
刚出府门时的好心情与壮志顿消大半,许云楼上车之后,靠在车壁上,双目微合不想言语。
算了,老太太这条线捋不首,那就专心走陆望那条线吧。
毕竟,陆望才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也更年轻,日后自己人生几十年,更多的是仰仗他……
她安慰自己。
脑海浮现陆望俊美的脸,忆起他行事的霸道雷霆风格,心头的沉甸甸到底松快不了。
马车辘辘驶向城外,抵达京郊时,似是经过三大营。
陆望不知何时带人围拢到车队周围,引起一小片骚乱。
许云楼微微拉开窗帘。
车队前方,陆望在老太太的马车旁,似在说什么。
他肩宽背阔,坐姿挺拔。
似在听老太太说什么,微侧着脸,眉目低垂。
起伏有致的侧脸被明媚日光温柔拢着,泛出股刚柔并济的矛盾气质,相当迷人……
让人挪不开眼。
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村庄,村口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子们,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望,个个眼神晶亮,脸蛋通红……
许云楼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正要放下车帘。
陆望却似有所感,扭头望来。
视线遥遥相撞。
许云楼有种偷窥被抓包的慌乱感,耳根蓦地发烫。
下意识便想甩下车帘,阻隔那令人窒息的漆黑双眸。
但忍住了,强撑着对他礼貌点头。
陆望目力极好,将许云楼一闪而逝的慌乱,在日光下微微发烫的耳根都看得分明。
小兔子强装镇定,的确很可爱……他眸色意味深长起来,笑着对姑娘颔首,旋即率先扭开头,继续和老太太说话。
许云楼松了口气,不疾不徐放下车帘。
莺歌一脸八卦:“姑娘,您瞧着谁了?脸这般红?”
许云楼:“……”
灵隐寺距京城不算远,车程约一个时辰。
抵达北山山脚时,不过巳时初。
许云楼仰头望去,葱郁苍山中,隐约可见古朴庄重的庙宇。
她解下披风,莺歌忙接过来抱着。
二人一步步走上台阶,往山上走去。
老太太走在最前端,由陆望搀扶着。
他这般孝顺,怎么可能逼迫老太太?
他额角的伤,定是在军营的意外。
而老太太对自己冷淡,应是不满陆三虎父母因自己被送走。
思及此,许云楼长舒了口气,眉眼泛出些许明媚柔光。
台阶有九百九十九级,走上去着实不是轻松事。
将军府女眷都是娇滴滴的美娇娥,还未到一半,便陆陆续续有人停下来休息,各有护卫跟守。
许云楼比她们强,但前段时间中药、放血,到底未调养好。
故而只走到一半,便有些吃不消。
莺歌扶着她又走了百来级,实在走不动,便坐到一旁的凉亭中。
此处风景颇美,天高地厚,山翠水绿,叫人烦躁的心都不自觉平静下来。
微风拂面,散去不少疲乏。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忽的,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许云楼扭头望去。
竟是陆望和老太太,以及几个护卫。
陆启桦和李蕊儿没在。
许云楼有些讶异。
老太太这把年纪,居然走的这般快……
旋即撞上陆望视线,不禁心头发紧。
自那晚在墨戟轩暧昧过后,他俩都没有再见过。
她心中是庆幸的。
但终究……哎!
许云楼急忙起身见礼。
老太太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在许云楼主仆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瞪了眼陆望,甩开他硬架着自己的手,行至一旁,背对许云楼几人,看风景去了。
陆望没有跟过去,而是隔着一道廊柱,在许云楼旁坐下,笑着道:
“表妹好体力,整个队伍,就你走得最快。”
许云楼不想与陆望太过亲近,又不能完全无视,答话便有些拘谨,礼貌笑着说:“表哥谬赞。”
“自谦过头就是骄傲了……表妹。”
青年语声醇厚,“表妹”二字说得不疾不徐,许云楼却无端有种古怪感……
仿似他用唇齿在轻碾这两个字似的……
尤其是对上他那看似揶揄,实则情绪难辨的黑眸时,许云楼便浑身不自在。
她忍不住捏了捏帕子,不动声色瞟一眼陆老夫人。
旋即微微吸气,假装体力不支歪靠在莺歌肩上,无力摆手:
“表哥可莫要打趣我了……我这人一得意,便要说个不停的……”
说着害羞似的,拿帕子盖在自己脸上,阻隔青年柔和的视线,求饶说:
“待会可没力气再往上爬……表哥可放过我吧!”
言外之意……闭嘴!
她虽说的委婉,还是开玩笑求饶的语气,陆望不是傻子,听得明白。
压制了这么些天,才逮着机会说上两句,就这么被终结掉,陆望心中满是不悦。
身上的寒气一闪而逝,他再次笑着颔首说好,扭头看向远处天边乌云。
陆老夫人那边似是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许云楼微微侧耳,不知是不是自己紧张太过,听岔了。
心下惴惴:我都这般避嫌了,老太太还不满意吗?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
陆望斜眼看了眼陆老夫人,俄顷,才压下眼中的不愉,转开视线。
莺歌却傻呵呵地坐在一旁,极目远眺,压根没察觉亭中的暗潮涌动。
小插曲过去,后边的人陆陆续续追了上来。
许云楼不想在这儿跟陆望呆着,恐惹来非议,便提出告辞,起身继续爬台阶。
凉亭一时间只剩了祖孙俩与几个心腹护卫。
陆老夫人冷笑:“巴巴的上来,怎样,人家躲你都来不及呢……这下心里舒坦了没?”
陆望默然不语,脸色与天边那乌云颜色相近。
见此,陆老夫人忽的就浑身舒畅起来。
一把年纪,还被强拽着上来,这不孝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许云楼也算变相的给自己报了仇!
暂且记她一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