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待自己的态度,变了。
泛着不易察觉的冷光,与之前成功合作后缓和下来的态度大相径庭。
为何呢?
是因为陆三虎父母?
还是……
想到那晚陆望说,让她闭门几日,待他解决府中的一切麻烦,空气清新了再让她出来。
他用的什么手段?
他那样果决强势之人,定是雷霆手段。
难道,老太太也被他压制?
“不可能吧?”许云楼忍不住揪紧帕子,“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表姑娘……”
虽这般喃喃,可心中愈发不安。
“那日他在花厅和友人会面,那额角上的伤口……他是什么身份,谁敢伤他?”
许云楼越想越心慌,不安的绞着帕子,抬眼看向天空:
“娘,我的计划应该不会有差池的……便是有什么情愫,他是正人君子,才不会随意欺压一个弱女子的……”
“他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
许云楼不断重复这几个字,心下稍安,慢慢停住脚步。
余晖泼洒葵香院,庭院一侧花田的向日葵朵朵绽放,明媚灿烂。
许云楼望着金灿灿的花儿,眸光细碎。
她是昨日搬入葵香院的。
虽那日自己说客随主便,墨清几日来依旧在自己身边绕转,找自己或是莺歌,不断打听喜好布置院子。
如今,葵香院内家具豪奢却内敛,精致不张扬,正是守孝之人可以住到的最顶级的环境。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许云楼出身低微,即便有生母、姨娘爱护。
也从未有过这样高规格的待遇。
昨日搬入葵香院时,偶有丫鬟路过议论几句。
说她这个院子的规格,是按府中嫡小姐的规格布置。
陆启昭这样的二房嫡女,都只能和父母住在一个院落。
而自己,独院,一切按她喜好来,且各种家具、盆景皆价格不菲。
一张床就顶她上京后,费尽心思在品鲜居、客栈那儿弄的几百两……
陆望才见了自己一面,对自己能有什么深厚情谊?自比不上自己的生母与小姨。
但却在物质上给够了尊重,给出了远超小姨、生母能给的。
想到那些连嫡母都用不上的华贵丝绸与纱衣。
还有各种各样的滋补品,以及全方位顾及她守孝的配色……
古怪的情愫蔓延心头,陌生至极……叫她无所适从。
她沿着廊檐,走到花田旁的小园石凳上坐下。
看着仰面对着太阳的葵花,愣愣出神。
陆望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充满传奇色彩。
戍守边疆,护大齐子民安宁。
撑起整个家族,让身边人荣耀富贵环绕。
自己虽不是陆望的家人,但仅是他手指缝漏出来的一点关照。
许云楼就能想象,受他庇护的陆家人乃至奴仆们,何等幸福。
同样是壮大己身,陆望凭借自己,而自己的父亲……靠贱踏女儿……
陆望顶天立地,犹如天上红日,耀眼、温暖。
许云楼坐在花田旁,似成了其中的一朵向日葵。
余晖温柔,照抚在她身上,却好似照不进她晦暗的眼眸中。
“姑娘,快天黑了,回房吧,要打露水的。仔细着凉!”莺歌从外进来,提着食盒,“今儿……”
说到这儿,她猛地顿住脚步,呆呆望着花田旁的姑娘。
天气这般好,夕阳这般美,姑娘身上怎么似笼了丝……
忧伤?
莺歌不确定。
心头古怪,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姑娘,您怎么了?”
许云楼这才回过神,敛好所有思绪,笑问:
“怎么了?”
“您很难过吗?”
“怎会?”
“是因为老太太对您的冷淡吗?”
“不会,我有心理准备的。”
“您在想谁吗?”
“今晚有什么吃的?”
许云楼终于收回视线,不再看那轮红日,扬起笑容,拉着莺歌往堂屋走。
见此,莺歌不再追问,转而高兴地说:
“今儿菜色很不错,都是姑娘爱吃的。”
说着话,莺歌把西菜一汤一一摆上桌。
菜肴看似素菜,却又不全然是素菜。
例如那水煮白菜,实则是用浓郁鲜鸡汤灼烫,入口香味浓郁,营养极好。
其余三道菜,也是类似的菜品。
照理说,许云楼正在守孝,本不应吃荤。
但花灼君一再叮嘱她,她身子之前亏空,底子差。
媚药对身体有损害,而且,又放了不少血,身子虚弱得厉害。
如果只吃素菜而不补充营养,育子嗣同样艰难。
陆望首接拍板,让人特意做了这类菜给她吃。
许云楼让莺歌坐下来陪自己一起用膳。
莺歌是个一有好东西吃就眉飞色舞的主,挥动着筷子道:
“姑娘,我感觉,住进将军府之后,生活水平跃升了好几个台阶。”
“昨晚我睡的那张床,结实的很,被褥软和还不闷热,那房间墙角,甚至都找不出一丝灰尘……”
“而且,我们也不用像在槐树小院那般,整天提心吊胆了。”
想到那些夜晚,夜夜轮换值守,白日出门也时常能感受到一些二流子不怀好意的目光,许云楼便满心厌恶。
而如今……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笑道:“是舒心多了。”
“多亏了我家姑娘……”说着,莺歌笑嘻嘻地对许云楼比了个大拇指。
旋即,她咬住筷子,踟蹰着问:
“大表少爷待您这般好,难道真的就只是……”
“莺歌!”许云楼知她想说什么,放下筷子,眸色平静。
后者却觉她眼中似有警告,顿时噤声,喏喏的埋头吃饭,不敢在胡乱猜测。
郑巧,院外有小丫头喊。
“墨清姐姐来了。”
许云楼讶异,放下筷子,起身,心中纳闷。
自己住客院的那几天,墨清老来请教女工,今儿个自己要开始忙活推拿馆的事情,白天没空,没想到都晚上了,她居然还来……
这么拼命学刺绣,难不成要做绣娘不成?
压下心中的腹诽,她快步迎出去,笑着说:“墨清姑娘。”
“许姑娘,问您个事儿。”墨清笑着几步上前,挨到许云楼身旁,笑得亲切,
“过两日我们老太太要上灵隐寺祈福,家中多数女眷都会跟着去,您要不要也一起?”
墨清的主子是陆望,她问,就相当于陆望问。
许云楼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自那晚暧昧后,他俩一首不曾见面。
可自己的身周却又处处是他的影子……
许云楼捏了捏帕子,一时犹豫。
“灵隐寺环境清幽,风景很不错的,姑娘养病烦闷,之后又要忙活推拿馆的事情,恐怕少有时间能散心,不如就跟着去一趟,也就两天的功夫。”
许云楼的确有些烦闷,加上……
跟老太太去,可以更加了解她的喜好,对自己日后拉近关系,更方便把她发展成娘家靠山……
思及此,许云楼便颔首:“好。”
想到什么,许云楼问:“大表哥可有喜欢的点心?他这般关照我,我还未谢过他。”
您做的,大爷都爱吃……墨清眉开眼笑:“自是有的……”
说着讲了几样,道:“这几日大爷在军营一首不曾回来,今晚恐怕也不例外,不过明日前往灵隐寺,大爷会护送……届时您再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