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嫡婆母素少交集,近来亦无逾矩之事,此番被喊,心中纳闷,发怵。
忍不住瞪了阮氏一眼。
“定是她今日送礼所致,若我遭训斥,定要回去好好惩治她!”
阮氏缩了缩脖子,如芒在背。
陆启虹亦心中发慌,暗自恼恨许云楼多事。
陆老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面色一沉。
严氏转回厅堂,躬身问道:“老太太。”
陆老夫人拿起杯盖,缓缓拂去茶水中浮沫。
如此持续了半刻。
严氏维持行礼姿势,几乎站立不稳。
良久,老太太才放下茶杯,喟叹道:“别说,磋磨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严氏面色骤变,强笑道:“老太太这是何意?”
“我平日不过问你二房之事,你当我什么都不知晓?”
“老太太明察秋毫,府中诸事自是瞒不过您。”
“那你哪来的胆子,这般磋磨我府中的娇客?!”陆老夫人面色一沉。
严氏许久没见过陆老夫人这般疾言厉色,心中发慌,急忙说:“请老太太明示。”
“府中姑娘,你可知她们日后会嫁入哪家?”陆老夫人哼了声,
“如今将军府在望哥儿带领下蒸蒸日上,想求娶我府姑娘的好人家数不胜数。”
“姑娘们日后的夫家本应与我将军府同气连枝。”
“若你惹得庶出姑娘们与我将军府离了心,致使陆家儿郎及整个陆府前途受阻,你担待得起吗?!”
严氏脸色一僵:“我……”
她不知老太太为何今日突然发作。
明明她这么干己经许多年了……
“日后,公中分发之物,我会让老大媳妇首接送至你们二房妾室、姑娘手中。”
严氏面色难看。
这些东西经她之手,她总能克扣两三成贴补自家儿女。
如今……她自然不甘。
老太太瞧出她的心思,冷笑:“你若不满,我便首接将你们二房分出去!”
“如此你便能当家做主,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更不用看我这个老婆子的脸色!”
严氏脸色大变,忙道:“老太太,自然是您做主,怎么分都行,我绝无半点怨言。”
他们二房是庶出,便是分家,也只能得到一点家产。
她夫君又是个闲人,压根没什么收入。
在将军府好歹有公中供养着。
且背靠陆望,出去也更有面子,何况她的儿女,亲事也会更好。
她才舍不得离开呢!
“记住你说的话。”路老夫人又训了她一阵,才端起茶杯,“退下吧。”
严氏满心憋屈,离开松鹤堂。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陆老夫人淡淡收回目光:“还说别人小家子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何德行。”
钟嬷嬷轻拍老太太后背,为她顺气:“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说着拿起那秋香色香囊,置于陆老夫人面前,“我瞧您刚才闻着似乎挺舒服,也不知用的什么药材。”
“这绣工也精巧,若是那姑娘自己所制,倒是个心灵手巧的。”
陆老夫人放下茶杯,拿过香囊,闻了一会儿,颔首:“的确是个好东西。”
钟嬷嬷目光微闪,摸了摸怀中银票,笑着说:“这位表姑娘,亲自研习药理为姨娘调配,还推拿按摩,确实孝顺,要是出身好点……哎!”
陆老夫人不置可否:“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是怎样的人,时间久了自会知晓。”
“您的意思是,要观察观察她?”
“我观察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做什么?”路老夫人神色淡淡,“不管她是否孝顺,是否心灵手巧……”
“给那租金,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有骨气,都到此为止了。”
“我不可能再让一个不知根底的‘表姑娘’入府,带坏我们府中的姑娘!”
钟嬷嬷默默颔首,捏着怀中银票,决定告诫阮氏,让许云楼安分些,别再往前凑了。
午后,主子们多歇午觉,仆从们稍微空闲,或偷着打盹,或串门聊天。
后街一带尤其热闹。
“呀,不愧是貌美妾室的亲戚,长得可真标致。”
“几日里,见了阮姨娘好几次,不知在密谋什么?”
“不会是想凭自身姿色,勾搭府中公子,殊不知,连将军府门都进不去,笑死……”
“我们后街多少家生子,想进去办差都找不到活计儿呢!她还想进去当主子享受,做什么春秋大梦?!”
“……”
槐树小院门口。
阮氏叩响小院门扉,许云楼刚一打开,后街邻居、将军府来往的仆从的议论指点便兜头砸来。
阮氏和丫鬟碧桃顿时面红耳赤。
莺歌脸黑,撸起袖子就想揍那些长舌妇们一顿。
许云楼拉住她,扯着阮氏入院门,自己对上那些或鄙夷、或闪烁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各位这般健谈,不若来我家一叙?我家小院颇为宽敞,还备有果饼。”
众人瞪眼。
没想到她脸皮竟如此厚。
谁厚谁赢。
众人不好意思再看许云楼,扭过身聊别的了。
许云楼关上院门,从容的唇角弧度缓缓敛去。
半下午,日光强盛。
小院处处明媚光亮。
只槐树底下斑驳的树影,叫石桌旁的三人脸上无端蒙上些许阴影。
阮氏从怀中拿出一盒精致的红豆馅蒸茶糕,摆在石桌上,招呼许云楼和莺歌吃。
糕点皮薄,晶莹剔透,半透明的淡绿色,像上好的翡翠。
红豆沙馅饵鲜亮,清晰可见。
这般精致剔透的好东西,不受宠的阮氏等闲可吃不着。
“好漂亮!看着很好吃!”莺歌一喜,忙问,“这是老太太赏的吗?她欢喜我们姑娘的礼物对不对?!”
许云楼却没这么乐观,她看得出,阮氏笑容勉强,眼中还有愧疚。
她握住阮氏的手,温声问:“小姨,有什么您首说便是。”
闻言,阮氏眼泪落下:“楼儿,小姨没用,没能帮你在老太太面前搏得好感……”
说着,将早上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许云楼听得认真,不时询问两句,试图从中找到些许突破口,可惜没有。
“是我嘴笨。”
“委屈您了。”
作为姨娘,在那场合定遭主子、下人们不少白眼。
许云楼很是愧疚。
阮氏摇头:“我习惯了,只是没能帮到你,我实在是……”
“他们的决定,本就不是您能左右的。”许云楼认真道谢,“您能帮我把礼物送到,我真的很感激。”
阮氏咬着唇流泪:“钟嬷嬷说,日后别再往那边送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
“而且……我作为府上妾室,不能频繁出入将军府,老太太说我最多五日来你这儿一次。”
“啊?!”莺歌脸色焦急,看向许云楼问,“姑娘,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