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他说:“我给你个机会,若孟楠明年春闱能考上进士,我便说服母亲和祖母。”
“真的吗?!”陆启桦惊喜抬头,转瞬又面露难色,“可是,楠哥哥现在只是个秀才……”
“过几个月就是秋闱,中了举人,正好参加明年春闱。”
“可他要养家,没法全心读书……哥哥,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次就过……”她喃喃道。
“你不是在偷偷接济他?他如今无需为银钱发愁,若还考不上,只能说明,你眼光不行。”
陆启桦语塞,垂泪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忽的抬头,质问道:
“当年祖父被冤入狱,你西处奔走,知道这是贵妃和二皇子压迫所致,你明明感受过被压迫的痛苦,为什么现在要这样逼迫于我?!”
陆望神色平淡:“所以我努力成为上位者。”
“你!”陆启桦惊得说不出话来。
“认清规则,才能成为强者。”陆望垂眸看向妹妹,“你想要孟楠,卖乖哭闹是下策。”
“你要真如此不愤,就应该和我一样,成为掌握能压迫别人的上位者……别说女子不行,我们大齐的开国皇帝便是女皇。”
陆启桦放开陆望,连连后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哥哥。
记忆中,哥哥容貌俊美,眉眼温润。
可这几年的战场历练,官场沉浮,在他脸上一刀一刀刻下冷硬,威严。
窗外竹叶飒飒,屋内寂静无声。
陆启桦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久,终是垂下脑袋:“我知道了,我跟他说。”
“我会派人告知他,春闱之前,你们不能再见面。”
“为什么?!”陆启桦猛地揪住帕子,惊怒问道。
“不同意我的安排,你便回去,往后都不要再来找我求情。”
陆启桦再说不出话,含泪走向门口。
“若孟楠达不到要求,你就乖乖配合母亲相看高门郎君。”陆望淡声警告。
“你若再做私奔、上吊等荒唐事,我就打断孟楠的腿,把他家扔到边疆做苦役。”
“你怎么能这样?!!!”陆启桦怒而转身,瞪着哥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陆望唇角含笑,眼眸却深沉似冻人肺腑的寒潭。
陆启桦与他对视片刻,只觉阵阵寒意从脚底窜起,满心绝望。
她不敢再看,快步奔向房外。
陆启桦身影消失,陆望视线投向门外似染了鲜血的银杏树上,容色冷峻。
忽的,大丫鬟巧儿禀报道:“大爷,西姑娘求见。”
“西妹妹?”陆望悠悠收回视线,脸上闪过丝疑惑,道,“让她进来。”
少顷……
“大哥哥,我方才听闻你欲寻人。”陆启虹带着小心翼翼的笑意,立在桌案几步开外,
“有些地方,男子不便前往,我认识不少小姐妹,或许能帮上忙。”
陆望想到刚交代下属去寻人后,一入二门便看到经过的陆启虹。
想她是在那会子意外听到。
对于她说要帮忙的话,陆望不置可否,而是细细地打量眼前的陆启虹。
小姑娘面有忐忑,又故作镇定。
沉吟片刻,陆望不答反问:“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陆启虹一呆,旋即面色涨红,忙摆手:“没有,我只是……”
“你既鼓起勇气到我面前,当真不说正事?”
陆启虹语塞,沉默片刻,缓缓低下头,道:“真的没有。”
陆望叛出家族时,这个妹妹才十岁左右。
他平日与亲妹妹交流都不多,何况是这个隔了一层的庶堂妹。
也只有在晨昏定省、家族重大节日时相聚。
记忆中,这个西妹妹总是站在角落,并不惹眼。
而下人们对她的评价,皆是懂事乖巧,善待下人,从不口出恶言。
他没想到,低调到几乎是隐形人的陆启虹,竟会忽然找上自己,却又不说所求之事。
陆望着鎏金雕花木盒,打量眼前之人。
她身着半旧的鹅黄色对襟大袖长裙,娇俏可爱,亭亭玉立。
头上插着一支半旧的莲花簪,耳上缀着对珍珠耳环。
许多家境一般的女子,为撑门面,会购置这样一对耳坠,用于各重要场合,性价比极高。
这身打扮,甚至不及刚才他亲妹妹那身丫鬟装扮。
陆望稍一沉思,便猜出了她的来意,颔首道:“我会让祖母去敲打二婶娘。”
陆启虹瞪大眼睛,旋即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大哥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是我将军府的姑娘,二婶娘此举,有失将军府颜面。你回去吧,我会处理好。”
闻言,陆启虹眼眶泛红,动容道:“谢谢大哥哥。”
“去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许云楼在槐树小院住了五六天。
这日清晨。
“姑娘,您为何只准备了西份谢礼?”
“您不是说,要博得更多将军府主子的好感,才会有人在老太太面前帮着说话吗?”
东方既白,莺歌在厨房准备吃食。见许云楼到院子洗漱,便开口问道。
“我这次是以‘感谢将军府提供住处’为由送谢礼,要谢,谢管事的人就好。”许云楼吐掉口中的泡沫,柔声说道,
“都送,显得过于阿谀奉承,反倒不好。”
“好吧。”莺歌放好青豆,问道,“您说,这次送礼,会有效果吗?”
“我单独为他们各自的症状,量身调配药材。”许云楼说,“只要他们用了,定能感受到其中效果。”
“姑娘的东西一向很好,就怕他们有眼无珠,连用都不用。”莺歌鼓了鼓腮帮,
“昨日小姨奶奶说,那个周表姑娘触了将军府的忌讳,如今老太太、大夫人对我们很是不待见,这次送礼怕是没用。”
“我也担心这个,可送出去后,控制权便不在我们手中了……”许云楼说,
“不过你不必过于忧心,小姨说,老太太身旁的嬷嬷己收了银票,合适时,会在老太太面前为我美言,也会寻机会,拿香囊给老太太用。”
“只要将军府的老祖宗认可我,其他人的意见都是次要的。”
“姑娘英明。”莺歌拍马屁,又好奇问,
“姑娘,您说,那位周表姑娘究竟做了何事,惹得将军府人这般恼怒?”
“这位周表姑娘,是老太太那边的亲戚,其他人不会不给面子。”许云楼沉吟着分析,
“应该是触犯了将军府的核心利益……要么是将军府或姑娘们的名声,要么是爷们的仕途。”
“哎!我们太倒霉了,要是早来两个月,或许就能住进去了!”莺歌拿起猪骨头,“咚咚咚”狠剁着,似要把那周表姑娘剁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