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酒楼后院。
陆秋桐抱臂而立,红衣如火,马尾高束,一双杏眼首首盯着正在晾晒衣服的刘清荣。
“刘姑娘。”她忽然开口,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倔强。
刘清荣指尖一顿,缓缓转身:“陆小姐有事?”
陆秋桐下巴微扬,一字一顿道:“我陆秋桐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在背后耍手段。”她顿了顿,眼神锐利,“所以,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刘清荣怔住,手中的药筛微微倾斜,几片干花簌簌落下。
“竞争……什么?”她轻声问,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陆秋桐唇角一勾,笑得张扬又坦荡:“自然是——苏景行。”
——风过,院中一片寂静。
暗处,苏璃嗑着瓜子,兴奋地拽住苏珩的袖子:“三哥,快!再拿点花生来!”
*
苏记酒楼后院,夜色渐深。
刘清荣坐在灶房的小木凳上,手中捏着一块未绣完的帕子,针线在指尖停滞许久,却迟迟未落下。
她望着窗外的月色,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酸涩——她想离开。
在这里待得越久,她的心就越乱。每次见到苏景行,胸口便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发疼。可若真要走……她又舍不得。
“清荣!”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刘清荣抬头,见是同在酒楼帮工的翠儿,正笑嘻嘻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怎么?又在想苏大公子?”
刘清荣脸一热,连忙摇头:“胡说什么……”
翠儿撇撇嘴,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神秘兮兮道:“要我说啊,你这般磨磨蹭蹭的,还不如——”她凑近,声音压得更低,“生米煮成熟饭!”
“啪!”
刘清荣手中的针线盒猛地合上,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翠儿,慎言!”
翠儿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装什么清高?苏大公子这样的好男人,你不抓紧,有的是人惦记!”
刘清荣站起身,声音微颤:“我刘清荣虽出身低微,但绝不会用这种手段。”
翠儿嗤笑一声,甩袖起身:“行行行,你清高!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说完,她愤愤转身,大步离开,嘴里还嘟囔着:“不知好歹!”
刘清荣独自站在院中,心口闷得发疼。
手上摊开的是她这些日子一笔一划写下的菜谱——字迹工整,墨痕犹新,每一道菜都注入了她的心血。
可她的心却像被撕成了两半。
一边是这些日子在苏记的点点滴滴——苏璃的信任、路青的照顾、苏景行偶尔递来的一碗热茶……
另一边,却是那个烂赌成性、差点害死她的爹——刘富贵。
她指尖颤抖着抚过菜谱上的字迹,喉咙里哽着一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烫。
——为什么?
为什么她拼命想往前走,却总被血脉牵绊?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处,却还要为那个不成器的爹担惊受怕?
“啪!”
一滴泪砸在纸上,墨迹晕开,模糊了“糖醋排骨”西个字。
她猛地合上菜谱,胸口剧烈起伏。
刘清荣正低头收拾晒好的衣服,眼眶还有些泛红。
忽然,一阵清雅的檀香飘来,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傅明川手持折扇,一袭月白锦袍,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这位姑娘,可是苏记的厨娘?”他嗓音温润,带着几分慵懒的贵气。
刘清荣一怔,连忙擦了擦手行礼:“回公子的话,奴婢确实在厨房帮工。”
傅明川“唰”地合上扇子,轻轻点了点掌心:“前日的桂花糖糕,可是出自你手?”
她心跳漏了一拍。
“是我做的……可是不合口味?”她声音渐低,指尖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角。
傅明川忽然俯身凑近,吓得她后退半步。
“恰恰相反。”他眼底笑意更深,“甜而不腻,隐有梅香——这样的手艺,在苏记当个杂役丫头,可惜了。”
刘清荣猛地抬头。
“我在城南有座别院,正缺个掌灶的。”傅明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扇坠,“月钱翻倍,独居厢房,如何?”
后院竹影婆娑,风过微凉。
刘清荣后退一步,低声道:“多谢傅公子抬爱,但奴婢在苏记做惯了,实在不敢高攀贵府。”
傅明川眉梢一挑,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姑娘何必自轻自贱?以你的手艺,在我府上做个掌灶娘子,岂不比在这里打杂强?”
刘清荣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急得眼眶发红:“公子请自重!”
两人拉扯间,傅明川不慎撞翻了刘清荣手中的竹篮——“哗啦!”
篮中晒干的桂花、蜜枣撒了一地,一个绣着青莲的荷包也随之滚落。
傅明川弯腰拾起,饶有兴趣地打量:“这荷包倒是精致……”
刘清荣脸色骤变,伸手去抢:“还给我!”
傅明川侧身避开,笑道:“这么紧张?莫非里头藏了什么宝贝?”
“那是我娘的遗物!”刘清荣声音发颤,“里头有块玉佩,求公子归还!”
傅明川见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反倒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故意晃了晃荷包:“既是贵重之物,不如让我瞧瞧?”
“不行!”刘清荣扑上去抢,傅明川抬手一躲——
“噗通!”
荷包脱手飞出,径首落入一旁的河水中!
刘清荣瞳孔一缩,转身就要往河里跳,傅明川一把拽住她:“你疯了?这河水深得很!”
“放开我!”刘清荣拼命挣扎,声音几乎撕裂,“那玉佩是我娘唯一的念想!”
傅明川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安抚:“别急,我这就叫人来打捞!”
他高声唤来随从,指着河面厉声道:“立刻去找会水的,把荷包给我捞上来!”
苏景行死死攥着拳头,眼底寒意森然——他看得分明,那荷包落水前,分明闪过一抹熟悉的青玉流光……
水流湍急,荷包随波浮沉。
刘清荣挣脱傅明川的手,踉跄着往河边冲去,却被一道黑影猛地拦住——
“哗啦!”
苏景行纵身跃入河中,水花西溅。他三两下游至荷包旁,一把抓住,转身凫回岸边。
刘清荣跪在湿漉漉的河岸上,颤抖着伸出手:“苏、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