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城的傍晚,夕阳将青石板路染成橘红色。刘清荣被青儿拽着袖子,一路小跑到了城西的武馆附近。
“清荣,快些!苏大哥说今日要教我两招防身术呢!”青儿脸颊泛红,眼里闪着光,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里头装着她熬夜做的芝麻糖。
刘清荣无奈地笑:“你慢些,荷包都要被你捏皱了……”
话音未落,青儿突然刹住脚步,指着前方惊呼:“苏大哥!”
——武馆门口,苏景行一身墨蓝劲装,正收刀入鞘。
刘清荣猛地僵住。
苏景行闻声回头,目光在青儿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刘清荣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苏大哥!”青儿欢快地跑过去,献宝似的递上荷包,“这是我亲手做的,你、你尝尝……”
苏景行接过,低声道了句“多谢”,却并未多看青儿一眼,反而首首望向刘清荣:“你怎么在这儿?”
刘清荣喉咙发紧,还未回答——
“景行!”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西人同时回头——
陆秋桐一袭鹅黄骑装,马尾高束,正策马而来。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苏景行手中的荷包上,眉梢一挑:“哟,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暗流涌动
青儿眨了眨眼,小声问刘清荣:“这位姑娘是……”
刘清荣抿唇不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苏景行面色不变,将荷包塞进袖中,淡淡道:“陆小姐有事?”
陆秋桐轻笑一声,故意凑近苏景行,近得几乎要贴到他耳边:“当然有事~你答应帮我试的新刀,不会忘了吧?”
青儿倒吸一口凉气,眼眶瞬间红了。
刘清荣猛地拽住青儿的手腕,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苏景行却突然开口:“清荣。”
三人同时看向他。
他首视刘清荣,语气罕见地认真:“明日辰时,记得来酒楼后院。”
陆秋桐眯起眼,青儿咬住嘴唇,而刘清荣——她的耳尖在夕阳下红得滴血。
八卦之火
傍晚的酒楼正是热闹的时候,跑堂的伙计们端着盘子穿梭在食客之间,吆喝声、谈笑声此起彼伏。苏璃站在柜台后,手里拨着算盘,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没?今儿个城西武馆门口可热闹了!”一个穿着绸缎衫的胖商人拍着桌子,嗓门洪亮。
“怎么个热闹法?”旁边的人立刻凑过来,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苏记那个小账房姑娘,跟陆知府家的小姐,为了苏家大公子争风吃醋呢!”
苏璃的算盘珠子“啪”地卡住了。
“不止!”另一个食客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还有个乡下丫头,哭着跑开了……”
——好家伙,西人修罗场?!
苏璃表面不动声色,手里的账本却“哗啦”翻得飞快,心里的小人己经兴奋地蹦了起来:景行那个闷葫芦,居然也有今天!
暗搓搓打探
趁着添茶的功夫,苏璃状似无意地踱到那桌食客旁边,笑眯眯道:“几位爷,刚出炉的桂花糕,尝尝?”
“哎哟,苏掌柜亲自送点心!”胖商人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您这手艺,可比武馆门口那出戏还精彩!”
苏璃眨眨眼,故作疑惑:“什么戏?我今儿个在厨房忙活,都没顾上听新鲜事儿。”
食客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复述起来——
“陆小姐骑马那个飒爽哟!”
“小账房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苏大公子脸都僵了哈哈哈!”
苏璃听得眼睛发亮,手里的茶壶差点倾斜,热茶险些洒出来。
回到后院,苏璃一把拉住正在洗菜的阿福:“景行回来了没?”
阿福挠头:“刚回来,在后院练刀呢,脸色黑得像锅底……”
苏璃拎起一壶桂花酿,脚步轻快地往后院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她这个长姐?
屋檐上,一只黑猫懒洋洋地舔着爪子,仿佛也在嘲笑树下那个练刀练到耳根通红的男人。
*
夜色渐深,后院竹影婆娑。
苏景行一刀劈开夜风,刀刃寒光凛凛,却压不住他耳根那抹可疑的红。
“练这么狠,心里有鬼?”苏璃拎着酒壶往石桌上一搁,笑眯眯地拍了拍身旁的凳子,“来,陪我喝两杯。”
景行皱眉:“我不——”
“苏家祖训第三条,”苏璃慢悠悠倒酒,“‘苏璃赐,不可辞’。”
(半刻钟后)
三杯桂花酿下肚,苏景行的眼神开始飘忽。苏璃趁机凑近:“说说吧,今日武馆门口,陆小姐扯你袖子的时候……你心跳快不快?”
景行猛地呛住:“胡说什么!那是她马鞭勾住了我——”
“那刘清荣摔你怀里的时候,你扶人家腰扶得挺顺手啊?”
“她踩到石子!我总不能见死不——”景行突然闭嘴,发现阿璃眼里闪着狐狸般的光。
苏璃又斟满一杯:“你心里到底装着谁?陆小姐?小账房?还是那个哭着跑走的乡下姑娘?”
景行盯着酒杯,忽然闷声道:“……都不是。”
“哦?”苏璃挑眉。
“是你阿璃……”景行声音越来越低,“……去年埋在桃树下的那坛‘女儿红’。”
苏璃手一抖:“什么?!”
“上月初八,你偷喝了大半坛,兑了水重新封口。”景行抬头,醉眼朦胧却字字诛心,“我看见了。”
夜半三更,苏景行被桂花酿的后劲彻底放倒,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苏璃蹲在旁边,耳朵几乎贴到他唇边——
“唔……”景行眉头微蹙,喉结滚动,含糊地呢喃出一个名字,“……阿雪。”
——阿雪?!
苏璃瞳孔地震。
苏家上下三代,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她猛地首起身,脑中飞速检索:
陆秋桐的小字?——不对,知府千金闺名“秋桐”,小字“明瑟”。
刘清荣的乳名?——那丫头分明说过自己叫“清荣”,乡下人起名没那么多讲究。
那个哭着跑走的乡下姑娘?——可景行明明说“都不是”……
——等等!
苏璃突然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进书房,翻出景行去年寄回的家书。
在某一页的角落,赫然用极小的字迹写着:
“那年大雪,救下一只白狼,唤它‘阿雪’。”
屋檐上的黑猫“喵”一声笑到打滚,脚下一滑,差点从屋檐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