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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苏记酒楼的后厨己经灯火通明。
苏璃系着围裙，手里握着一柄宽背菜刀，案板上的鲜鱼“啪”地一拍，刀刃一划，鱼鳞飞溅，转眼间便剔骨去刺，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
“阿姐，今儿个的鱼片粥，还是老规矩？”苏寒蹲在灶台前添柴，火苗映得他脸颊发亮。
“嗯，再加一勺瑶柱提鲜。”苏璃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对了，把昨儿腌好的脆萝卜切丝，配粥吃。”
前堂，跑堂的小六子正擦桌子，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连忙迎上去——
“哟，张掌柜！您今儿个来得可真早！”
张掌柜是城东布行的东家，自从尝过苏记的早茶，便成了常客。他捋着胡子笑道：“还不是惦记你们这口鱼片粥？热腾腾的，暖胃！”
“您里边请！”小六子麻利地带座，又冲后厨喊了一嗓子，“张掌柜到——鱼片粥一碗，脆萝卜一碟！”
晌午时分，酒楼里座无虚席。
今日主推两道新菜——
“金汤烩三鲜”：用老母鸡吊的高汤，加入虾仁、瑶柱、火腿丝，最后淋上一勺蟹黄，汤色金黄，鲜香扑鼻。
“翡翠白玉卷”：菜叶裹着鱼肉糜和荸荠碎，蒸熟后淋上薄芡，绿白相间，清爽可口。
“这‘金汤’当真绝了！”一位商贾舀了一勺，眯着眼品了品，“竟有蟹黄的香气？”
苏璃从后厨出来，笑着解释：“汤底用蟹壳熬过，所以鲜而不腥。”
那商贾一拍桌子：“好！明儿我宴请宾客，就定你们这儿了！”
跑堂的伙计们脚不沾地，后厨的灶火就没停过。苏珩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今儿个的流水，比昨日又涨了三成！”
晚市·雅间里的贵客。
华灯初上，酒楼二楼的雅间“听雨轩”里，几位衣着华贵的客人正低声交谈。
“听说这苏记的东家，原是个摆摊卖卤煮的？”一位穿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挑眉。
“可不？”旁边的人压低声音，“可人家有真本事！连县太爷都夸她手艺好。”
正说着，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苏璃亲自端着一道“八宝葫芦鸭”进来。
“诸位久等，这是本店的招牌菜，鸭腹里填了糯米、莲子、香菇、火腿等八样食材，慢火蒸足两个时辰，请慢用。”
那锦袍男子夹了一筷子，鸭肉酥烂，内馅香糯，他眯了眯眼，忽然道：“苏掌柜，可有兴趣去府城开分号？我出本钱，你出手艺，利润五五分。”
苏璃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承蒙厚爱，不过苏记根基尚浅，还需再打磨些时日。”
那人也不恼，反而更欣赏她的稳重，笑道：“好！那我便等着，看苏记何时名扬府城！”
打烊后的后厨。
夜深人静，酒楼终于熄了灯。
后院里，苏璃、苏珩围坐在小桌旁，清点今日的进账。
“阿姐，咱们是不是该招人了？”苏寒揉着发酸的胳膊，“后厨就我和王婶，实在忙不过来。”
苏珩拨着算盘珠子，点头附和：“跑堂的也得再添两个，今儿小六子差点摔了盘子。”
苏璃沉思片刻，忽然道：“不光要招人，咱们还得再琢磨几道新菜。”
“还新菜？”苏珩瞪大眼，“现在这些还不够卖？”
苏璃笑了笑，眼中闪着光：“要做，就做最好的。”
夜风拂过，院角的桂花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她的雄心。
*
夜色渐深，酒楼后巷的灯笼昏黄，照得青石板路泛着油光。
刘富贵佝偻着背，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泔水车，慢吞吞地挪到苏记酒楼的后门。
他每日寅时来，卯时走，专收城里几家大酒楼的剩菜残羹，运到城外喂猪。
这活儿又脏又累，但胜在稳定——至少饿不死。
他刚弯下腰去拎泔水桶，忽听门缝里漏出几句零碎的对话——
“跑堂的月钱六百文，包两顿饭。”
“后厨帮工呢？得会切配……”
刘富贵的手顿在半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
他今年三十有五，年轻时也在饭庄里当过学徒，后来因偷喝掌柜的半壶酒被撵了出来，从此再没摸过菜刀。
这些年，他混过码头、扛过米袋，最后落得个收泔水的营生，身上总带着一股酸馊味，
连巷子里的野狗都绕着他走。
“苏记……招人？”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门板，耳朵贴上去，里头却没了声儿。只有灶膛里未熄的柴火噼啪轻响，像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刘富贵首起身，盯着自己皲裂的手掌——指缝里嵌着黑黢黢的污垢，指甲缝里还沾着昨日的泔水渣。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师父骂他的话：“你这双手，只配搅猪食！”
夜风卷着桂花香飘过，他猛吸一口气，却闻到自己衣领上散发的馊味。
自从那晚听到苏记招人的消息，他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着似的，又痒又疼。
“就凭我这双手，难道真比不过那些毛头小子？”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指节，指缝里还残留着泔水的酸臭味。
正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哟，这不是刘富贵吗？怎么，苏记的泔水比别家的香？”
刘富贵浑身一僵，转头看去，只见东兴楼的老板赵德财正眯着眼看他，手里盘着两颗油亮的核桃，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赵德财是城里有名的笑面虎，明面上做酒楼生意，背地里却专干些压价抢客、挖人墙角的勾当。
刘富贵慌忙站起来，裤腿上还沾着泔水渍，结结巴巴道：“赵、赵老板，您怎么在这儿……”
赵德财没答话，目光却越过他，落在苏记酒楼的后门上，意味深长道：“听说苏记最近生意不错啊？”
刘富贵咽了口唾沫，没敢接话。
赵德财忽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刘老弟，你在这条街上混了这么多年，就甘心一辈子收泔水？”
刘富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赵德财己经往他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布包。
“帮我个小忙，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