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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允说着，又灌了一口茶，满足地长舒一口气：“痛快！比书院那寡淡的米粥强多了！”
苏璃掩唇轻笑：“公子若喜欢，待会儿带些回去，蒸热了就能吃。”
陈允眼睛一亮：“当真？那敢情好！”
年纪最小的李景明却捧着糖桂花包，吃得满嘴甜香。
他不过十五六岁，在书院里年纪最小，平日里课业繁重，难得吃到甜食，此刻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偷食的松鼠。
“读书苦，得此甜味，方能熬得住啊！”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惹得众人一阵笑。
苏璃见他吃得欢，又给他添了一笼：“慢些吃，别噎着。”
李景明连连点头，脸颊微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唯有，萧明远一首没说话。
他生得清瘦，眉目间带着几分冷峻，自入座后便只是喝茶，对包子似乎兴趣缺缺。
苏璃注意到他，轻声问：“这位公子，可是不合口味？”
萧明远抬眸，目光淡淡扫过桌上的包子，终于开口：“我不喜甜食。”
苏璃了然，转身去灶间端了一碟新蒸的酸笋包，又配了一小碟辣酱：“公子试试这个？酸辣口的，或许合您心意。”
萧明远微怔，迟疑片刻，还是夹了一只，蘸了辣酱送入口中。
酸、辣、鲜三种滋味在舌尖炸开，他眉头微动，终于点了点头：“……不错。”
虽只短短二字，却己让苏璃松了口气。
众人吃得尽兴，话题也从包子渐渐转到书院趣事。
周子陵笑道：“苏兄，你妹妹这般手艺，不如在书院外开个分号？我们也好日日解馋！”
陈允附和：“正是！省得我们总抱怨书院伙食寡淡。”
苏墨虞摇头：“书院规矩严，外食不得随意带入。”
李景明小声嘀咕：“可山长自己都来吃过……”
众人又是一阵笑。
*
茶肆渐渐安静下来，几位同窗吃饱喝足，纷纷告辞。
周子陵临走前还特意打包了两笼三喜包子，说是要带回去给其他同窗尝尝；
陈允则拍着胸脯保证，下次定要带更多人来捧场；
李景明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角的糖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众人离开。
唯独萧明远仍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饮着茶，似乎并不急着走。
苏璃收拾着桌上的碗碟，余光瞥见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替他添了热茶：“公子，可还要再添些包子？”
萧明远抬眸，目光清冷如霜，却又在触及她时微微缓和：“不必。”
顿了顿，他又道：“你的辣酱，确实不错。”
苏璃一怔，随即莞尔：“公子若喜欢，我给您装一罐带走？”
他摇头：“不必麻烦。”
话虽如此，苏璃还是转身去灶间取了一只小瓷罐，盛了满满一罐辣酱，又用油纸包好，递给他：“公子是哥哥好友同窗，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萧明远看着那罐辣酱，沉默片刻，终于伸手接过：“……多谢。”
他的指尖微凉，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指，心头一跳，连忙收回手，耳根莫名有些发热。
萧明远将辣酱收入袖中，起身时忽然问道：“你每日都在这茶肆？”
苏璃点头：“是，除非有事外出。”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青衫背影渐行渐远，苏璃望着他的方向，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仿佛与这烟火人间格格不入。
*
天还未亮，长乐城的街巷仍浸在青灰色的晨雾里，唯独苏记茶肆门前己亮起了灯。
橙黄的灯笼光晕下，人影绰绰。
赶早集的菜贩、上工的脚夫、晨读的书生，三三两两聚在茶肆外，搓着手跺着脚，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薄雾。
有人裹紧棉袄，有人缩着脖子，却都伸长脖颈往店里张望，生怕错过第一笼出笼的包子。
“苏掌柜，今日的包子可要多蒸些啊！”一个熟客高声喊道。
苏璃在灶间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面团在她掌心翻飞，擀面杖滚过，一张张圆润的面皮便整齐地码在案板上。
苏珩在一旁剁馅，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响清脆利落。
兄妹二人在灶间忙得脚不沾地，来回奔波于蒸笼与柜台之间，额上汗珠滚落，浸湿了衣襟。
“阿璃，再这样下去，咱俩怕是要累垮了！”苏珩趁着间隙，灌了一大口凉茶，哑着嗓子道。
苏璃擦了擦额角的汗，望向门外络绎不绝的客人，眉头紧蹙。
确实，光靠他们姐弟俩，根本应付不过来。苏寒和苏苏终究年纪小，只能帮忙招呼客人；
苏墨虞休沐日才能回来搭把手，可书院课业繁重，总不能让他耽误学业。
——得招人。
可招外人，又怕手艺外泄，更怕混入不怀好意之徒。
正发愁时，院门忽被叩响。
门一开，苏璃愣住了。
门外站着五个人——二叔苏茂和二婶赵氏，身后跟着三个怯生生的女孩，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七八岁模样。
二叔衣衫陈旧，面色憔悴，一见苏璃便红了眼眶：“阿璃，我们……实在没处可去了。”
原来，二叔家乡遭了水灾，田宅尽毁，官府赈济迟迟不到，一家人只得沿途乞讨，想投奔兄长谋条活路。
“你爹的信。”二叔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笺，语气讪讪。
苏璃展开一看，确是苏父笔迹：
“阿璃，你二叔一家落难，且收留些时日。他虽糊涂，终是一脉血亲。”
信纸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墨迹深重，似犹豫许久才添上：
“你二婶厨艺尚可，或可帮衬茶肆。”
苏璃心中了然——父亲这是既顾念亲情，又替她盘算好了。
苏璃心头一酸，连忙将人迎进屋。
苏珩闻声出来，见二叔落魄至此，亦是叹息。
二婶赵氏拉着三个女儿，局促地站在一旁。
大女儿苏萍低着头，二女儿苏荷紧紧攥着妹妹苏菱的手，三人皆瘦得可怜，衣裳补丁摞补丁。
苏璃端来热茶和包子，三个女孩眼睛一亮，却不敢动筷，首到二叔点头，才小口吃起来。
“慢些吃，还有呢。”苏璃柔声道。
苏萍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