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约有三四十封,就这一封是黎倾写给皇兄的,若真是出自黎倾之手的话?剩下的,按题名来看,是皇兄给黎倾的,若皇兄真写了这样的信的话?
信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思念。例如,倾儿可好,来日相欢。例如,日日思君不见君,共望一轮秋。例如,白凤失群,惶惶寻凰。
言语不堪入目,我再不敢看。
黎倾的字迹我不大清楚,不过皇兄,却是有几分相似。但我实在不信,皇兄会写出这般污秽的言语?也实在不信,黎倾会移情别恋?
正要问什么,只听林天朗道:“阿烟,你看七月中旬的那封。”
我半信半疑去寻了七月的信。七月也就一封。
七月,唔,七月我还在家中。那时候皇兄与怀男正亲密着。
我略有疑惑的打开信,将那信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信中大致是这样的:
倾儿,数日没回你信,实在是因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再者,怀国的那位在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担心我贪图富贵,弃你而与怀国那位相欢,实是多虑。我若真对她有情,若真爱慕富贵荣华,早在多年前便与她一起,而非等到如今了。
今生已无他愿,唯有,泛舟湖上,杏花微雨小船中,一箫一琴至天明。
至于我近日来对怀国那位的亲近,实在是因着母妃逼的太急,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想来,如此也好,欲擒故纵。且让怀国那位吃点甜头,让母妃对我安心些,我也好安排私奔事宜。
听闻林因满月了,我且将此事安排在满月宴后。清苑之内有一密道,我曾听天朗提过,去时我打探清楚。趁其不备,与你远走高飞。
你我皆是高雅之人,唯望得到心爱之人。不顾流言蜚语,就此去了,再不管其他。可好?
风郎拜上
…………
我拿着信的手几近颤抖,口中道:“这不可能是皇兄写的,皇兄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一旁的林天朗放下酒壶,望着我,道:“阿烟,你觉得这字迹不像,还是言语不像?”
这话的语气很平缓,这一切,林天朗恐怕已经是信了,不仅信了,还接受了。
林天朗问的我哑口无言。字迹没半点毛病,言语也像。只是……
“若黎倾与皇兄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如何会让你发现,这信又如何会让你寻到。”我道。
林天朗起了身子,道:“这信是在黎倾的百宝箱中寻到的。百宝箱她平日里藏着,连我都不让看。若非那次连影提醒,我也不会想到这箱子里藏着这般污秽的东西。”
连影说的?
我略想起来了,那日死时,连影说了一句,似乎是:“百宝箱内藏百宝,皇子一看便知。”
难道……
只听林天朗道:“阿烟,移情别恋的并非我林天朗,而是黎倾。若她爱我,我不介意放弃你我之间的情谊,与她白头相偕。奈何她心里早便没了我。她既已将我看得一文不值,我又何必用热脸贴冷屁股,让自已不痛快。”
林天朗的义正言辞让我有些怯弱。若皇兄与黎倾正做出了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林天朗如此思考,也情有可原。
唉,也不管这信是否为真。总之林天朗已认定了皇兄与黎倾有私情,这事便也不好办了。
只听林天朗接着道:“阿烟,我林天朗不是圣人,难不成他云风抢了我的女人,我林天朗还要拍手称快,假装大度吗?”
“我……”
我眉头紧皱着,随后又是略有怒气的瞪着林天朗,道:“你难道这么不相信皇兄,这么不相信嫂子吗?”
“证据确凿,阿烟,你给我个不信的理由。”林天朗道。
“我……”
我再一次的欲言又止。
一切都很正常,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兄,而皇兄和黎倾也至今没回来。难道皇兄真的做了对不起林天朗的事?
不,不会的。皇兄不会骗我的,黎倾也不会骗我的。这一切是个阴谋……
“这是个阴谋,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这一定是个阴谋……”
我实在受不了林天朗的质问,也实在不信皇兄与黎倾的种种私情,只是边喊着边要奔出屋去,却是被林天朗一把抱住。
“阿烟……”
我抬头望他,只见到他那狰狞的脸,一种恐惧涌上心头。
“阿烟,你是我的……”
待得林天朗这话说完,我只觉得脑子迷迷糊糊的,之后如何,再记不得。
…………
脑子依旧迷糊,身子似乎有什么人抱着,肌肤贴着肌肤,温暖又温柔。
我略睁开了眼,猛然见到林天朗的脸。难道……
我吓了一跳,惊醒,果真见到林天朗在旁边。他身子光着,而我也是一丝不挂。
我想到昨日,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下了药?
林天朗被我惊醒,揉揉惺忪的睡眼,十分温柔的望我,若无其事一般,道:“阿烟,你醒了。”
我气急败坏,一巴掌打上去……
我这一世的清白,今日居然断送在他手里。
林天朗并不敢反驳,更不敢还手,低了头,道:“阿烟,我……”
我当时气的不轻,又给他一巴掌,眼泪已落下来。
他低声说着“对不起……”
我不想理他,转而抱了衣服下床。
在屏风后将衣服穿了,便要离开。不料林天朗比我动作更快,已扯住我的裙子,跪下来哀求。
“阿烟,我昨日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不想看他,怒道:“林天朗,你敢发誓,你昨日没有预谋吗?”
昨日我是如何失去的意识,一个人如何能无缘无故失去意识,难道这不是拜林天朗所赐?林天朗他真当我是傻子吗?
林天朗欲言又止:“我……”
他也急了,取出一把匕首来,我心下慌了,他这……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想要逃走,只见林天朗双手将匕首呈给我,道:“阿烟,我毁你清白,实在该死。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我林天朗也不枉此生了。”
他义正言辞的将这话说出来,低着头,刀举过头顶。
唔,他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找死。这般情况,他是打算以死赎罪,一了百了……
我接过,将匕首取出,望着,却是心软了。
我知他懊悔。昨日黎王驾崩,他几近崩溃,就此做出这荒唐事……
等等,什么懊悔。他恐怕连一丝悔改之意都没有。
他既认定黎倾背叛了他,心中必定不痛快。奈何皇兄与黎倾之事,他信,我并不信。他如何要不顾我的想法,做这般下三滥的事?他就算有气,却也不该拉我下水,将气撒在我身上,毁了我的清白?
他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思,只望着今日死在我手里,也省得在世上被人戳脊梁骨。
只是,如今我就是杀他,也无济于事,于事无补了。更何况,我如何能杀他?我又如何能下得了手去杀他?
林天朗望着我,闭了眼,嘴角挂着笑。他已做了必死的准备。恐怕此刻的他,心中还有些得意,甚至是轻松。
终于,他不必再这般累的活着了。
呵呵……我如何能称他的意?
我将刀重装回刀鞘,道了句:“我再不想见到你了。”随后,提了衣裙,转而离去。
我听林天朗在身后叫我,声音有些哽咽。我猜他是哭了,听此,我也忍不住落泪。
但我终究是没回头,如今,我又有什么脸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