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阁为一三层小楼。
黎倾公主向南开窗,倚窗而坐,迎月独奏。
今日虽是月色不错,奈何阁楼太高,烛光也并不明亮,故而不论在何角度,皆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公主长相。
那些皇子平日里也有不收敛的,今日听这琴声,却是安稳。
在阁下行走,只听琴声柔和,与月光正配。
林天朗只停一会儿,嘴角露出笑来,道:“阿烟,听这音律,你可熟悉?”
我心中思索,这才猛然惊醒。
黎倾所弹应为“轻云蔽月”,乃我皇兄所作,难怪如此熟悉。
皇兄不近女色、不喜政治,却是酷爱音律。他身上常带一箫,形影不离。皇兄曾言,此生以箫为妻,浪迹天涯,此生无憾。
平日里,这首“轻云蔽月”都是皇兄用箫吹奏,今日改为琴抚,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
“从中,你可听出什么?”林天朗问。
“没什么啊!”我道。
不就是琴声嘛,能有什么。不过她弹得不错。
林天朗笑笑,没有理会,转而离去。
“喂,喂……”
这人,还没见着人呢,倒是先走了。
我只觉得林天朗无趣,仍旧停在原处听琴,并未跟过去。
这阁下的皇子当真不少,各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想来若有皇子向我提亲,就算只有一个,我也高兴啊!只奈何,我这公主没一丝诱惑,别说提亲,倒贴都不一定会有人要。
抛开自已,见这满院才子,不觉得意。想来黎王择婿,无非不是两样。一来为大国皇子,可帮衬黎国,二来须得才艺俱佳、容颜俊美,这才配得上黎倾公主。
林国虽是大国,可奈何“春秋”大国太多,林国只为其中不起眼一个;林天朗虽长的一张好皮囊,但这院中风流倜傥之人数不胜数,林天朗也只是璀璨星空之中一颗;至于才艺,与他相处多年,除那做点心的手艺还过得去外,也着实没其他才艺了。
既如此,林天朗也实在太过平凡,黎倾公主必不会倾心于他。
倏然,琴声停了,众人皆在琴中,见此心下不解,窃窃私语。
一说:“为何琴声突然停了,难不成我们在此听琴,惊了公主,公主就此恼了。”
一说:“我等皆静静听琴,不出声响,如何惊扰公主?”
一说:“那是何缘故?若是公主恼了,岂不是我等之罪过。”
…………
我默默听着,心中不觉得想笑。
曲子奏完,自然停了。这公主也弹了半个时辰,手必定酸软,是该歇歇了。难不成为你们奏一晚上?这等小事,还需如此猜?真是无趣。
阁门打开,一位宫女走出,向诸位皇子行礼。
那众多皇子见此,一个个迎上去,只七嘴八舌问起原由。
“敢问姐姐,公主琴声为何停了?”
“可是我等扰了公主清净,让公主恼了?”
“还请姐姐上去代我等赔礼才是。”
…………
只等得众人好不容易安静,宫女这才扯开嗓子道:“各位皇子暂且放心,公主只是累了,故而停了琴声,并非恼了诸位。”
那些皇子这才安心。
我心中自是不爽。也不知那黎倾到底如何倾国倾城,竟惹得这许多皇子倾心,为之动容,当真令人嫉妒。
思索间,只听那宫女又道:“方才公主临窗眺望,只见诸位皇子风度翩翩,皆为才子。其中,有一位,已讨得公主欢心。”
全场又是一阵沸腾,只听得本公主心中痒痒。
不就是欢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要下嫁。林天朗还常常讨本公主欢心呢,本公主对他可没意思。
“敢问姐姐,是哪位皇子?”只听有人问道。
那宫女答道:“白凤公子。”
白凤?皇兄?可今日皇兄并未到此啊!难道春秋还有两个白凤?
还未回过神来,只见那宫女已盈盈上前,站到我跟前,行一礼,道:“公主久闻皇子大名,倾慕许久,不知皇子可否赏脸一见。”
我只木讷半晌,唔,对啊,我是扮做皇兄来的。本想拒绝,可又想到林天朗……
虽我并非倾心黎倾公主,虽我那皇兄也不屑讨黎倾为妻,但既黎倾公主有意,我借此顺水推舟,将黎倾搞到手,林天朗便再无机会,那赌约结局,也毫无悬念了。
为凌云链,本公主且装一回皇兄,会一会那黎倾公主又何妨?
阁楼并不甚大,甚至没我在林国小住时的大。黎国疲敝,也难怪如此。
虽不甚大,但布置精致,别有一番情趣。
刚一上楼,便有一女子迎上来。
那女子着一身淡粉色衣裙,头戴紫金步摇,云鬓花颜金步摇,不不不,她轻纱遮面。不过仅凭这双眼睛,便知是美人无疑了。
看这穿着,不似宫女,必是黎倾公主本人了。
将手中折扇拿出一摇,随后双手捧在身前,向那黎倾公主行一礼。
“在下云风,有礼了。”
我只学着皇兄的口吻,倒真有些男子的气魄在其中,不觉暗暗佩服自已。
黎倾颔首,盈盈回礼,轻声慢道:“黎倾有礼。”颇有大家闺秀之感,不,应是大家公主。
我只目不转睛望她,细想那纱巾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惊世容颜,竟让无数才子佳人那般恋恋不舍。
我且移了目光,环顾四周,只见屋中乐器甚多,萧笛琴瑟、箜篌琵琶,甚至有些我不认得叫不出名的。不觉得忆起皇兄,皇兄所住千竹堂也是藏着不少乐器的,其中以箫最多。
看这黎倾公主也是喜爱音律之人,与皇兄志趣相投。只可惜皇兄未来,无缘与这黎倾公主相见。既如此,这做皇妹的也该为皇兄终身大事考虑,今日便好好拜会黎倾公主,他日娶回云国,皇兄定要谢我。
更重要的是,那凌云链也该是本公主的囊中之物才对。
且要寻个话题,问一句:“公主可是喜爱音律?”
黎倾道:“是。”
走到窗边,黎倾公主只抚着琴,道:“刚才当真是献丑了。”
“没有没有,你弹得不错,比我那——”
“皇兄”两字还未出口,我立刻停住,只呆呆道:“比我弹得好,比我弹的好。”
黎倾笑道:“皇子过谦了。”
“没有没有。”
我摸着后脑勺,心下颇为得意,假托皇兄之名得意。
黎倾道:“那轻云蔽月曲调和谐,人间难得。只是黎倾萧技不佳,故而改用琴抚。听闻皇子擅箫,今日得以一见,万分荣幸,不知可否为黎倾吹奏一曲?”
我一愣:那萧曲我只会听,吹都吹不响,这可遭了。
“这这这这,我出门急,也未带萧啊!”我只推托道,如喝了几大缸清水,急切的想去方便。
“无妨。瑟瑟!”黎倾公主道。
那宫女早有眼色,已将一支通体透明的玉萧取来,呈于我跟前。
我急得面红耳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待得黎倾又盈盈与我微笑:“皇子……”我心下一急,只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有些乏了,改日,改日。”说罢,扶着楼梯,逃之夭夭。
想我云国公主,雷厉风行,对异性尚且称兄道弟,未尝脸红,今日竟被一同性弄得手足无措,着实狼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