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只选了匹最烈的马,取上弓箭,纵身一跃,一袭雪白衣衫,已在马上飞扬。那白轩也不甘示弱,一登马蹬,身子飘然在上。
我只远远观望,一颗心悬着,焦虑不安。
白轩的箭法我可是见识过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至于母妃,她只说她会骑射,但我未见过。母妃许是不知道那白轩的厉害,这才有恃无恐,若是输了,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且静观其变吧!
场中,尘土飞扬,黄沙漫天,虽是御马场,却如同战场一般。两边,二十个靶子如侍卫俨然立起,只等着将军将他们射中,便算成就了今世之光荣。
脚蹬声更急,拨尘转雾,只见黄沙之中,母妃飒爽英姿露出,箭已在弦上,足足有五根,露出冷青色,在日光之下闪耀。
“嗖”的一声,五箭齐发,齐刷刷飞向靶心。如此情景,倒不像是母妃射出,更像是箭本就有翅膀,飞向它归属之地。
我不觉暗暗佩服,母妃真才实学,平日里如何就让我当做是唬人的鬼话呢?
细细想来,倒是因为母妃所言太过神乎其神,才导致我不信,今日见到,大开眼界,我不得不信。
白轩似是急了,慌忙也搭起弓来,只是,这马背上射箭比平地难上许多,他这般水平只敢搭三支而已。
三箭齐射,只向靶心而去,也便在这时,突然间一根长箭从侧面射出,只刷刷击中那白轩射出的三根箭矢,箭矢折断,掉在地上。
我一惊,朝射箭之处望去,只见母妃嘴角扬起笑纹。
这……
母妃竟这般厉害……
若非是手受着伤,我定然跳起来给母妃鼓掌。
唔!我不能喝彩,那一旁的小裤子之类,各个激动的厉害,投去倾慕之色。
白轩只是恼了,不觉握紧拳头,还未说些什么,又是一根箭矢射出,朝他头顶划过。
顿时,束发金馆骤裂,白轩黑发披散,活像那戏台上卖场的小丑。烈马跑的急,他心下一紧,竟从马背上掉下来。
我目瞪口呆,那周围侍从见此,慌忙迎上去。可还未触及白轩,四根箭矢飞来,刷刷刷几下,皆从侍从侧身划过,吓得他们双腿发软面色铁青,跪在地上,几近求饶。
母妃停住烈马,跳下身来,将弓扔到一边,与那白轩算账。
我拍案叫绝,只上前去,仗着母妃,得意扬扬。
在侍从搀扶下,白轩起身,拍拍身上尘土,与母妃相视而立。
我暗下神情,心中却是叫嚣。白轩啊白轩,今日遇到我母妃,算你倒霉吧!
本以为白轩会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寻我母妃麻烦,可谁知,他竟恭敬在母妃身前行礼,只道:“姑娘好箭法,在下甘拜下风。”
母妃只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那白轩略显窘迫,又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在下能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我不觉想笑。朋友?怕是你交不起吧!
本要向他吹嘘,只被母妃制止。
向白轩还礼,母妃只缕着额前散下的几缕碎发,道:“我为何要与你做朋友?”
白轩道:“姑娘,在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母妃道:“见谅,又如何!”
白轩略显羞涩,道:“姑娘箭法出神入化,令人折服,不知姑娘可有空闲,将这御箭之术教教在下,也好让在下受教。”
母妃道:“算吧!你并非我林国人,只住几日便走,学不成个体统。”
白轩道:“学得学得。若姑娘不嫌弃,在下这便与林王去说,要了姑娘,可好?”
我心下一惊,按本公主十几年的经验,这白轩定是看上母妃,要母妃回去给他做妻呢!
唔!也难怪,母妃天生的美人,又是容颜不败,如今三四十岁的年纪,犹如二十多岁,若是不知道的,定然要觉着母妃与我同辈,而非母女,就如同如今的白轩。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
天呐!!!
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因着名声便订下终身的,有因一见倾心便要死要活的,还有因输了比试便钟情于母妃,非她不娶的。这天下的怪事竟都让我给碰到了。
男人啊,厉害,当真厉害!
母妃也不急,道:“要了我?呵呵……”
“是!姑娘放心,在下如今并无妻室,今生只爱姑娘一人,绝不委屈了姑娘。”
这白轩信誓旦旦,若非他刚才羞辱我,我还真有些同情他。
母妃“呵呵”一笑,道:“我该说你年轻气盛,不经世事呢,还是说你人小无脑,言语轻浮呢!”
白轩急了,只道:“姑娘不信在下?”
呵呵……白轩拒绝了我,却爱上了我母妃。这若传出去,必定惹得众百姓茶余饭后品上个几百次。
此刻,我几近笑出声来,只暗暗佩服母妃怎能如此镇定?
母妃道:“既是定情,该有信物吧!”
“是是是!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白轩二话没说,从腰间解下他随身所带的玉佩,双手呈给母妃,道:“此玉佩乃在下出生时母妃所赠,二十年来,从未离身。今日赠与姑娘,以表……以表在下的一番心意。”
母妃接过,迎着日光,将玉佩通体打量一番,随后收入袖中,拿出王后该有的气势,道:“明日将你父皇、母妃请来,本宫有话与他们讲。”
白轩欣喜若狂,道:“姑娘这是同意了?”
唔!这白轩恐怕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有察觉母妃自称的是“本宫”。
母妃没有言语。
白轩只以为母妃是默认,随后又道:“姑娘,不如明日便随在下回国,若有一家老小,一同带上,也好过在此为奴为婢。”
想来这白轩只当母妃是那林国粗使的宫女。再者,他心中定然想着:这姑娘应是千万个愿意的,这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降临到她身上,不论谁都是求之不得的。他哪里能意识到自已要倒大霉?
母妃咬咬唇,恼了,道:“白二皇子,你可知本宫身份?”
白轩一愣,随后道:“姑娘应是这御马场的驯马女官。”
白轩再一次的掠过“本宫”二字。
母妃道:“本宫姓林,夫家姓云。”
白轩刚才还是喜笑颜开,听此顿时间沉了脸,恐怕如今他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
母妃瞪了白轩一眼,只恼道:“你好大的胆子,欺辱公主不够,还敢调戏本宫!”
白轩仍在震惊,自然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位看似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是我的母妃,云国的王后。
小裤子知道出了事,忙过来行礼,参拜母妃,又是参拜白轩。
白轩顿时间傻了眼,言语都结巴起来。这次他不得不信。
“王……王后,云国王后?”
母妃整理袖口,只道:“本宫念你是晚辈后生,不愿与你计较,明日,叫白王来,本宫有话问他。”
母妃一席话吓得白轩脸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求道:“王……王后,白轩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此事,还请高抬贵手吧!”
想必白轩知道怕了。只是我母妃哪里是他能惹得起的。
母妃道:“高抬贵手?呵呵……本宫问你,刚才阿烟如何得罪了你,竟这般羞辱她。”
我只低眉垂眼,手摆弄着,心中不大痛快。
“这……我……我……”
白轩欲言又止,终是难言。
原是我活该,才招惹了此人,想来他该是为黎倾才对。
我道:“罢了罢了,母妃,我知他是为何,且饶他一次吧!”
唉……
我原也不是这种会为旁人求情之人。若真有人得罪了我,我定是有仇必报的。只奈何今日之事太过复杂。
黎倾那般优秀,若今日真问出个什么好歹来,我这面子往哪搁?到时母妃又该长篇大论将我训斥一番了。
更何况,刚才黎倾命在旦夕,我暗暗许诺,若她们母女平安,我愿终生不嫁。如今这般情况,恐是应验了,怪不得白轩。
罢了罢了,反正也嫁不出去,结果都一样。
母妃甚惊讶的将我望着,恐她也不曾想到我竟会替人求情。
白轩自是感激涕零,他应觉得这世间的好女子都该有以德报怨的品质。如今,我也有些。
我略有些不自在,想到刚才种种,只觉得就这般饶了他,太过便宜他了。世间好女子的品质,我可不稀罕。
略顿顿,我道:“白二皇子这般模样,想必是认错了?”
“是!白轩知错。”
如今的白轩如小绵羊一般,刚才那要教训我的气势全然没了。话说,我还略有些喜欢他刚才那副桀骜不驯为人出头的模样,如今这般嗲里嗲气奉承迎合还真让人生厌。
我料想母妃也不愿此事闹大,给他些记性吓唬吓唬他也便算了,必竟白、云两国关系不错,若是闹僵,便当真得不偿失。
母妃也难得见我懂事一次,道:“既然阿烟都为你求情,那……”
我赶忙接话,道:“那你便绕着这御马场跳上十圈,小惩大诫。”
母妃瞥了我一眼,脸色略有些难看。不过确是平日该有的模样。
白轩则是怔住,略有为难:“王后,这……这……”
母妃毕竟是向着我的,只道:“那就二十圈,跳完来寻我。阿烟,你随我来。”随后离开。
母妃不愧是母妃,唯有如此,才镇得住白轩。
我只向白轩吐吐舌头耀武扬威一番,随后跟母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