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月色,天黑黑的一片。肚子痛的厉害,翻江倒海,幸而没吃东西,否则要吐出来。
“没事吧!”他问一句。
“没事!”
如今已是郊外,离得很远,众人该不会追来,他停住,我身子略有不稳,若非他托着,定要倒下去。
“先进屋!”
他向前而望,我这才注意到前方有座茅草屋。幸好,还有歇脚之地。
他扶我进去,点了灯,随后将我肚子上的衣服翻上来,查看伤势。
“你不介意吧!”他问。
我强忍着痛,点点头,话说,他都翻了,我还能说什么。若他有意非礼,我如今受伤必定逃不过,若他只为疗伤,正人君子,则也无关紧要。
他没有回答,想必是略略笑了,我望见他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如今没人,可将面巾摘下。”我道。
他道:“你我萍水相逢,明日便要分别,不必相识。”
“萍水相逢便要救我性命?”我问。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道。
这语气、眼神……我绝对认得这个人。
我略略的抬了抬身子,缓缓喘口气,道:“不摘便不摘吧!”
想必他听这话松了口气,而在此刻,我急忙起身,一个手起,已将他的面巾扯着。他不曾有防备,待得反应,面巾已在我手中。
我一惊:“卢不羁!”却因着刚才用力过猛,咳嗽两声。
他暗了目光,夺过面巾,再次捂上,冷冷道:“公主即便想杀我,也该在伤好之后。”
是,在伤好之后,不是杀他,而是找他幕后的那位主子。
今日,他既舍身相救,想必,也有事寻我。倒是不急,先探探虚实再说。
我仰面躺下,闭眼,再不理会。
卢不羁倒是仔细,第二日买了药来煎,除此之外,还带了其他东西。
“这个,公主或许用得着。”只见他将包裹扔给我。
我打开一来,是——怀瑾丸。
不觉得对眼前之人多了一丝亲切,我曾告诉过他怀瑾丸的事,那是在多年前与皇兄在一起的日子,不料他还记得。
我默默点了头,镶上一颗。随后药好,又吃了药,仰面睡下。
接下来的几日,我躺在床上,或坐在院子里瞧他练剑,如今伤未好,否则定要与他过两招。
卢不羁的剑法自带一种侠气,这是不同于皇兄的恣意妄为,不同于林天朗的出其不意,而是一种一招一式皆是招法,十分规矩,又十分与众不同的剑法。
仔细念着,若我与他动手,虽未必胜他,但脱身该不成问题。之后的一段时间,闲来无趣,琢磨着如何破解他的剑法,再者,如何擒他。
那日早起,我见他磨剑,一副专注,不觉得忆起多年前与他与皇兄在千竹林的情景。
皇兄不曾忘却初心,那他呢?不羁的名字还留着,他是否还如多年前一样?
我提了剑出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架到他的脖子上。
他不曾察觉,待得回过神来,只听我厉声一句:“别动,我的剑是不长眼的。”
他倒是镇定,停住手中的活,不紧不慢,道:“公主有话可直说!”
这话……
该是他也有话与我说,只是不知我想听的是否是他想说的?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道。
“我骗过公主一次,公主还会信我吗?”
我道:“信不信是我的事,想不想要命是你的事!”
不料得他不屑一笑,继续磨剑,竟无视我。
“你……”
“公主,你寻我是为幕后之人吧!”
他这话让我霎时紧张:“你知道什么!”
他道:“即便有人与燕虹传信,令他应下此事,也该用密文,如何会光明正大写在绢帛上,让人发现?”
不觉得皱起眉头,只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此刻倒像是与他商议,而非威胁他。
他扭头望我,道:“绢帛是我伪造的,不过……”
他向我靠近,连我手中的剑也不顾,我并不躲闪,望他,只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大事。
“云风是我知已,我不愿看公主受骗,故而出此下策。”
那意思是,有幕后了。
“那你杀轻尘又是为哪般?”
忆起轻尘誓死救我,不觉得对眼前这个人又多了一份恨意,手中的剑更是握得紧了。
他望一眼脖子上的剑,道:“那幕后之人很好猜,公主认得,且很熟悉,细细琢磨,便知是谁!”
认得?我还很熟悉?
熟悉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还有谁?天朗?皇兄?怀男?燕虹?……
燕虹不大可能,难道是——
“怀男?”
当初林甲死前也暗示是怀男。可是,怀男为何嫁祸皇兄?她那般爱皇兄,定然不会如此。
我的猜测让卢不羁皱了眉头,他略带怒气的道:“公主,你当真不明白吗?向来爷爷只心疼孙子,林甲那般人的都维护他,公主觉得还有别人!”
天——朗?
不可能,不可能……
是,不可能!卢不羁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如此说定是要挑拨我与天朗的关系,趁机为那幕后之人开脱。就像当年绢帛上写幕后之人,引我上钩一般。
我已不是多年前的云烟了,你这奸计,休想得逞!
怕打草惊蛇,我并不反驳,将剑收了,转身进屋。
茅屋小,这几日都是我睡床上,他在地上的铺些茅草入眠。
今夜很静,唯有虫鸣,唯有月色。我念及卢不羁所言,难以入眠。
他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至少可以解释林甲和林皇舅为何护着天朗。只是父皇不言,又将我嫁给天朗,又是为哪般?父皇总不该让我嫁给仇人,将我推进火坑。如此,便是说不通的。
不知何时传来沙沙之声,我意识到不对,却不敢发声,又听得门的枝丫声,再看时卢不羁已不见了影子。
这卢不羁定是要寻他那幕后主子复命去。
又惊又喜,赶忙着出门,只见东面有道黑影在月下十分清晰,展开轻功,便向着东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