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手札?”
幽深的古殿内,老祖另一只手抓向蚩月灵蜂腰间的珍珠腰链,冰凉指节隔着衣裙划过其腰侧之际,蚩月灵只觉自己肌肤顿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老祖,你入魔了?!”
倾尽全力挣脱对方的气机锁定,蚩月灵心绪一片冰冷。
一道神芒闪动间,她发间那支看似装饰的玉簪,此刻正抵着太冥老祖咽喉要穴,簪头镶嵌的月蚀石已开始泛出毁灭性的灰光。
“呵呵?魔?什么是魔?知道本座距离修成这《太阴古经》,还差什么嘛?”
森冷的声音从蚩太冥喉咙处透出,其对于蚩月灵的反击,完全不看在眼里。
不过也是,纵使他气血衰败,但凭这一身圣人王巅峰的修为,想要将对方拿下,自是轻轻松松的。
咚!
然而,就在此刻,殿外忽然传来祖地一月一响的月轮清鸣。
闻声,蚩太冥老眼中的血色淡去些许。
蚩月灵趁机旋身后撤,曳地长裙在青砖上扫出新月状的冰痕。
她假装踉跄碰倒青铜鹤灯,灯油泼洒处顿时浮现出三张扭曲的女子面孔,她定睛一看,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心理准备,但此刻还是一个咯噔,心神紧绷到极致。
那三张面孔,她其实并不陌生,乃是百年前神朝对外宣称的,她那三位“闭关失败”的姑姑!
这三人的画像,在皇族中皆收录在卷宗之内,要查看、了解并不难。
“看来你还没有想明白啊,也罢,今日便先放你离去。”
蚩太冥老脸上满是淡漠:
“但你应该知道,本座能将你扶上储君的位置,便能够将你换下来。”
“你行此事,难道就不怕为九黎图所感吗?!”
殿外的月光透过穹顶琉璃瓦照在蚩月灵此刻苍白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锋利的决意。
“呵呵,这点小事也能惊动帝兵神祇?你莫不是太天真了?!何况,你我之间,时隔上百代人,血缘间的羁绊早已淡薄得微乎其微,纵使为外人所知,又能如何?”
蚩太冥冷笑着。
末了。
当蚩月灵离开祖地。
古殿内传出蚩太冥癫狂的低语:
“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
……
一旬后。
祖地古殿内,九黎女太子蚩月灵跪坐在玄冰玉案前,纤纤玉指捏着的青铜酒樽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琥珀色的琼浆顺着她羊脂玉般的手腕蜿蜒而下,在皓腕处凝成一颗颤动的血珠。
“月灵丫头,考虑了这么久,是该给老夫答复了。”
屏风后传来沙哑如锈刀磨石的嗓音,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掌突然按在她肩头。
那只手背布满暗紫色尸斑,阴炁十足,冰冷至极。
似是并不意外蚩太冥的突然出现,蚩月灵自顾自的端着杯盏,小抿了一口,却也没忘给对方也满上一杯。
应对方的要求,她今日特意穿着九黎神朝皇族最庄重的玄鸟储君朝服,十二重鲛绡纱衣下摆却无风自动,露出缀满星辰砂的翘头履。
这身衣袍,她只有在十多年前的那次受封大典上才穿过。
“烦请老祖再等三日,近来我隐约感到修为瓶颈又有所松动,料想不日便可突破至斩道巅峰,届时,老祖得到的好处,不也更多么?”
案后,蚩月灵忽然轻笑,唇间贝齿闪过寒光。
只是,她话音未落,角落处的青铜灯树突然爆开七朵青焰,映得她眉心朱砂记妖艳如血。
“三日?呵呵,别怪我没有告诉你,这是最后的三日了,过了这期限,你若是还没想通,说不得就要步你那三位姑姑的后尘了……”
蚩太冥冷笑声在耳畔响起。
语罢,蚩月灵螓首轻偏,看到原先按在自己雪肩上的那只枯爪,已经消失。
……
当夜子时,月灵公主独自玉立在储君行宫内的摘星楼第九重檐角。
她褪去了所有华饰,仅用一根凤凰翎毛绾着及腰青丝。
夜风卷起素白中衣时,隐约可见后腰处盘踞的九黎图腾,玄秘无双。
“谭玄……,倒是没想过,时至今日,还会与你合作一次。”
蚩月灵眺望远处夜色,呢喃自语。
哗!
子时末刻。
月灵公主孤身出境,来到了安平古国与赤阳古国接壤处。
这里,是谭玄临时闭关的洞天。
她没有叩门,只是将流云广袖挽至肘间,当第滴黑血从皓腕间落在石阶上时,寒玉门扉突然映出万千道纹。
“你倒是会挑时辰。”
谭玄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似笑非笑中带着三分惰意。
嘎吱……
石门开启的刹那,月灵公主看到谭玄只披着一件松垮的墨色寝衣,嘴角、下巴还沾着未干的酒渍。
他身后悬浮着九轮神环。
“所以,这一旬里,你根本没有闭关,没有修炼?”
蚩月灵目视谭玄,声音却清冷如碎玉。
“呵呵,你怎知我没有修炼?你自认为很了解我么?”
谭玄笑了笑:
“我之大道,吃饭是修炼,睡觉是修炼,跟仙子谈情说爱,亦是修炼。”
“……”
蚩月灵微微沉默。
她根本不信对方这张口就来的胡诌,只道是对方不愿相助,刻意晾了她足足一旬!
“所以,这次,你能帮我吗?”
说这话时,她发间九黎翎无火自燃,灰烬飘落在谭玄脚边竟化作一行上古道纹。
“嚯!《太阴古经》?没想到你九黎神朝底蕴还真不浅呐,竟还珍藏有一部太古时代,人族的无上经文?”
谭玄从那行道纹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只要你此番愿意施以援手,我可以将这部古经双手奉上!”
蚩月灵沉声道。
“双手奉上?只怕以你目前的储君身份,还无法掌握这《太阴古经》的完整篇目吧?残缺的古皇经文,我手头上,可并不缺,你拿自己都没有拿到手的大饼,画给我充饥?”
谭玄忽然俯身,带着松墨气息的手指捏住她下巴:
“何况,我现在可并不饿!”
蚩月灵被迫仰头,看见他瞳孔深处游动的紫金道纹。
半响。
蚩月灵咬了咬牙,沉默了片刻后,她看着谭玄,终究是沉不住气道:
“求你,帮我!”
“早这般乖巧多好?”
谭玄轻笑,指尖沾着此刻对方眼角滑落的泪珠,在虚空画符。
沙沙……沙沙……
跟前,看着谭玄的画符手段,蚩月灵突然浑身战栗,这一刻,她后腰的九黎图腾竟开始脱离肌肤游弋在半空?
“三日后,你别去那古殿,就在这里候着。”
“他要是不来呢?”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那老东西爱来不来,若是来,我自会出手借此方天时地利将之拿下,若是不来,便是你自己的命数了,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可没功夫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与时间。”
“我……我可以以我自己为筹码……”
“你?!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演上一场戏吧。”
……
……
五个月后。
北斗星域。
西漠。
须弥山的雾霭在晨曦中流转,谭玄踏着经年未变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
这是他第二次来此。
而距离上一次,他陪同神蚕公主一并前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期间的岁月、经历,在他眉宇间刻下风霜,此刻却被山间氤氲的檀香柔化了几分。
他忽然驻足,一片菩提叶擦着青衫飘落,在前方那树冠如华盖的古木下,素白僧衣正随着诵经声微微起伏。
安妙依的轮廓浸在淡金色佛光里,削肩似玉山倾雪,脖颈线条没入交叠的衣领。
当木鱼声戛然而止,她回眸时带起额前几丝银发,眉间朱砂如凝固的血泪。
谭玄喉结滚动,记忆中对方出尘、缥缈眉眼间,那抹隐藏在骨子里的海棠春睡般的妩媚,时隔多年,竟已被淬炼成这般不惹尘埃的清净?
“谭施主。”
她合十的双手莹白如新雪,指甲却透着久病般的淡青。
茶盏在石桌上轻叩,惊起三两飞鸟。
谭玄注意到她斟茶时小指无意识蜷缩的弧度。
呼啦!
山风掠过她宽大袖口,隐约可见腕骨上那圈淡金色梵文。
那是斩道王者层次的修士,才有能力在自身铭刻下的佛宗禁制,每当情念波动便会灼烧肌肤。
此刻经文正泛起萤火微光,映得她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在轻颤。
谭玄突然伸手按住茶盏,温度透过青瓷传来,竟比他的掌心更灼热。
“你,自己化开了那诅咒‘死毒’?”
他意外地看着对方颈侧血脉倏忽显现。
对坐处,安妙依垂目凝视茶汤涟漪,忽然轻笑,眼角却浮起极浅的纹路,像古瓷开片般惊心动魄的岁月痕迹:
“菩提本无树。”
她指尖划过石桌缝隙里新生的苔藓:
“施主可见明镜台前的尘埃?死毒易消,唯有心中的毒素难褪。”
噹!!
远处钟声荡开雨云,几滴宿露坠在她三千银发自然垂落的螓首发丝之上。
坐在位置上,谭玄捧着杯盏,想起多年前在瑶池圣地的大婚之夜,对方离席寻他压制死毒的情景。
记忆中,对方跪倒在殿落前叩门,还曾攥着他的衣角哭喊“请道兄赐药”的模样,但如今对方连流泪都成了奢侈,那些泪意刚涌上眼眶,就被周身流转的佛光蒸腾成雾。
噹!!
当暮色漫过远处的经幡时,她起身送客。
转身刹那,谭玄看见她后颈碎发粘着片菩提叶,像只垂死的碧蝶。
他伸手欲拂,她却倏然后退三步,腕间梵文骤然亮如烙铁。
山门在暮鼓声中缓缓闭合,最后的光隙里,她唇角扬起谭玄从未见过的悲悯笑容,像菩萨垂目看着自己亲手斩断的尘缘。
末了。
谭玄在须弥山脚驻足了片刻。
以他如今的圣境修为,借助神女炉的神异,施展出自悟的《红尘天功》想要引动对方记忆深处的“破绽”,从而催动春秋·道心种魔,那基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靠自身之力化开了诅咒死毒又如何?
只要他想,对方难道真能全心全意的遁入这空门么?!
只不过。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且随你去吧。”
谭玄淡淡笑了一声。
他自认不是什么天命之子,纵使拥有着先天圣体道胎这样的体质,也不可能让每个与他有过一段过往的女子,死心塌地的追随在身边。
人格魅力强如叶凡,最后身边又留下了几人?
姚曦、颜如玉、瑶池圣女……
这些人中,有几人选择待在其的身边?
……
自从在紫薇星域归来后。
满打满算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中,谭玄有将近一年,是在助颜如玉将那朵妖神花炼入轮海。
至于余下的时间,则是处理一些琐事、陪伴女儿,以及与春秋殿内还未踏上星空试炼路的神女,诸如姚曦等人手谈、论道。
值得一提的是。
姬紫月等一部分人,早已在他回归之前,陆续踏上古路。
安逸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这一日,谭玄来到中州奇士府所在,终是正式开始踏上自己的无敌证道之路。
这一次前往域外,踏上人族试炼路。
他没有让任何人陪同。
孤身一人上路。
唯有如此,最后锤炼出的道心,才足够强大!
……
……
茫茫宇宙。
嘭……
星空中漂浮的陨石带忽然炸开万千霞光,齐萌雪白的靴尖轻点虚空,鹅黄罗裙在域外罡风中翻涌如浪。
她纤长如玉的手指正捏着半块赤红如血的矿晶,鬓角垂落的青丝却被突如其来的银白锁链削断三寸。
“齐家妹妹何必着急?”
远处,一艘战舰上,梵仙的娇笑声裹着甜腻的香风袭来,鎏金步摇在漆黑宇宙中划出十二道璀璨星河。
她赤足踏着虚空涟漪走来,脚踝银铃叮咚作响,开衩至腿根的玄色纱裙下,一双大腿的雪腻肌肤若隐若现。
齐萌冷眼扫过呈合围之势的十八具机甲,冰晶般的眸子映出梵仙妖娆的身段,对方身材确实惹火,的胸脯在金丝衣裙下惑人至极,随着呼吸在镂空银甲间微微起伏不定……
“谁是你妹妹?天堂的疯女人!”
齐萌并指成剑,腰间玉佩突然炸开七十二道青光,将最近的三具机甲绞成金属碎末。
“好烈的性子!不过,我喜欢!”
带着几许痞气的言语响起的刹那,梵天从一艘战舰的阴影中踱步而出,玄铁重剑在虚空拖出幽蓝火花。
他古铜色胸膛上盘踞的黑龙刺青突然睁眼,竟是将百万里内的陨石都染成墨色。
“啧啧啧,今日确实收获颇丰,将你这永恒最璀璨的明珠镇压,押回去纵是无法作为与齐家谈判的筹码,也能暖暖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