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力争上游的燕四郎(终章)
古秀才被老大娘说得风中凌乱。
若这些人所言非虚,被宣平侯这么一搞,往后京城岂不就要刮起守男德的妖风?
天爷,这让他们这些为人夫的,日后夫纲还如何振得起来?
此时一说起神医小娘子治病,女人们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讨论起来。
古秀才就似被秋风吹落的枯叶,直接就被众人遗忘在了角落里,不管他如何引经据典反驳,如何愤怒痛斥,都无人再有兴趣理会。
类似的场景最近日日都在京城的不同街头巷尾上演,燕乘春跟苏淡云的亲事就在这热热闹闹中正式公开定了下来,至于正式成亲的日子,则定在了来年的春夏交际,姜神医能到京之时。
消息传到永定侯府,曾氏就跟古秀才一般大呼不可能,随后证实确有其事,当即泄气跌坐到了椅上。
她早就想好了,等儿子跟那前儿媳复合,她就借着这儿媳到太子妃跟前露露脸。
之前有几位与她交好的夫人想找那前儿媳看病,却一直找不着人,就主动上门来托她帮忙。她想着儿子复合后,那女人就要听她安排,于是就答应了帮那几位夫人的忙。
最近儿子已经来信,说是春节前能有假期回京过年,届时就会找那女人提复合。她已经顺了儿子的意思,想着先寻好媒人,届时就到苏宅提亲。
谁曾想计划得好好的,这下全泡汤了!
她越想越是不甘,终是奋起摔了一套茶盏才算消气。
不过摔完了东西,她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她也没多喜欢那么个平民儿媳,如今事已至此,她也总算有机会得偿所愿,让儿子娶个高门闺秀为妻了!
只是儿子对那前妻依旧执着,如今儿子在南边办差,不宜分心,曾氏想着,忙吩咐侯府诸人暂且莫将这消息透露给儿子知道,一切等其春节回京再说。
可贺怀琛离开前就已安排了人留意苏淡云情况,此等重磅消息下面的人又岂敢隐瞒,早在曾氏吩咐前就把消息传到了远在南边江州的贺怀琛手里。
话说贺怀琛为了能在圣上跟前重新赢回好名声,自到了江州就开始风吹日晒雨淋地视察河道,着手开拓运河的工程,可谓是兢兢业业,铆足了劲儿。
这日秋雨又来,贺怀琛披着蓑衣在河堤上处理问题,才回到租赁的小院,京城的消息便到了。
待看罢消息内容,他整个僵在了原地,随即不可置信地将那信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一直胡乱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阿云明明心里有我,明明有我!怎可能选了他,这怎么可能?”
说着,他神情突然狰狞起来,“肯定是那个纨绔使了什么手段逼阿云嫁给他的,肯定是!”
他唰地将手中信纸团成一团,愤怒着用力扔到地上。
扔罢又觉心中的她似也随着那纸团被一并扔了出去,心口倏然一空,当即慌乱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她!阿云是我的,阿云只能是我的!”
他像发了疯似的转身跑进雨中,径直去到马厩要牵马出来。
青柏大惊,死命将人拦下。
贺怀琛最终没能成功离开,却也因淋了秋雨生了一场大病。
之后他只觉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中,痊愈后就像以前那样用忙碌麻痹自己,日日埋头公事,夜夜在屋中买醉。
当地知县有一大龄未嫁嫡女,相貌还算不错,就是眼高于顶,又被养得刁蛮任性,还颇有几分泼辣,名声实在平平,故而亲事一直拖到快二十了亦没个着落。
之前贺怀琛一到这边,此女听说京城来了一年轻俊朗侯爷,就悄悄寻机跑去一观。极少见到京中大官的她登时就看对了眼,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去京城做侯夫人去。
她私下琢磨,买通贺怀琛院里下人,终于打听到他最近下值后时常独自饮酒至夜深,很快就心生一计,弄了些药前去探望,直接就来了一场生米煮成熟饭。
事后,知县在其女的安排下找上门来,当场就设法逼着贺怀琛认下了这桩亲事。
在贺怀琛糊里糊涂成了知县女婿之时,苏淡云则继续在京中忙着开医馆的事宜。
这日苏淡云照常去鸿鹄大街检查医馆的装修进度,燕乘春照常下值后绕道过去接她。
两人先去附近的春风楼打包了一只黄金鸡给苏行舟,之后路过新开的珍味馆又打包了些八珍糕给唐太夫人,这才正式往苏宅那边回去。
结果走着走着,马车就不其然撞入了一片吵杂声里。
各色议论很快飘进马车,苏淡云发现这些话之前她其实已有耳闻,只是从未亲自听过,这下终于清晰听到了完整版本,她很快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燕乘春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也不觉跟着扬起了唇角。
那笑容就跟刚从蜜糖罐里捞出来似的,铺洒在他这俊美的容颜上头,让他看起来就似一碗洒满了桂花糖浆的冰酥酪般,甜软滑嫩,当真是秀色可餐。
不过比之冰酥酪,苏淡云还是觉得面前人更像一碗冰雪冷圆子。
那彩色的圆子或透或不透地混在一起,盛于精致碗中,点缀上时令鲜花或水果,末了洒上满满一大勺的桂花糖浆,望之晶莹透亮五彩缤纷,食之软糯香滑清香甘美,是苏淡云最喜欢的模样。
嗯,当真是一碗色香味俱佳的冷圆子呢。
苏淡云心道。
然这美艳的冷圆子此时正一脸傻笑地看着自己,活似车外人群中那激昂咆哮的男子并不是在痛斥他,而是在褒奖他。
苏淡云想着,不觉就起了逗逗他的心思,意味深长笑道:“你要入赘吗?我怎的不晓得?”
燕乘春想到车外争吵,还有近日老大娘小媳妇口中的故事,脸上的傻笑当即就多了几分羞涩,空拳抵唇轻咳了下,“若阿云需要,我随时都可。”
这是什么小媳妇的姿态?
苏淡云心口砰砰跳快了些,连忙别开眼,“咱苏家有舟哥儿在呢,入赘就不必了。”
燕某人乖巧嗯了一声,“好的,那阿云需要我做什么,记得随时告知与我,我无有不从。”
苏淡云心口的小鹿当即又蹦跶了两下。
唉,比不过比不过,论这脸皮,论这说情话的功夫,她当真从来都比不过身边这人。
忽的,车外男子的咆哮声突然就压过众女子的声音传进车厢:“真是夫纲不振!宣平侯不是很能打吗?他堂堂七尺男儿,少年将军之后,怎能是此等惧内的孬种?竟扬言要入赘,还纵着自己妻子胡来,简直就是男子之耻辱!”
“你在这儿瞎嚷嚷啥?你这丑八怪才是男子之耻辱!那叫惧内吗?那叫尊重!那叫爱怜!你懂不懂?”
“他自然不懂,要懂的话,他那未婚妻能宁愿上山当尼姑都要跟他退亲么?”
女子的反驳声瞬间如潮水般将男子的无能咆哮淹没。
苏淡云听着,重新转回来狡黠一笑,“燕将军,他们说你惧内,当真?”
“当然不真!”
燕乘春肃容回道。
苏淡云一怔。
趁着爱人怔愣的功夫,燕乘春悄咪咪往爱人身旁挪了挪,拉过爱人的手一脸深情回望。
“惧内表面是说男子,实则就是在暗讽女子凶悍,像只母大虫般让人畏惧。我家阿云温柔娴熟,心怀苍生菩萨心肠,惧内这等词又怎能用在我身上?我这叫尊重爱怜,是只想执阿云之手与阿云偕老的心之所向。”
苏淡云心口的兔子不受控制地欢跳起来。
然她脸皮薄,遂难为情瞪他,“什么尊重爱怜?你这是现学现卖,说得比唱还好听!”
燕某人认真颔首,“咱们可是要携手到老的,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我的确要继续多学学怎么做个好夫君才对。等咱们孩儿出生,我还要努力学做个好父亲。”
苏淡云轻轻呸他一口,“不要脸!还没成亲呢,就咱们孩儿了?不过话说回来,师父说若你学不好,就让我一封和离书甩你脸上,随他继续游历天涯。”
燕乘春心口一跳。
说实话,泰山大人什么的还真是太不可爱了!
他自知自己在爱人心中的地位远比不过那位泰山大人,遂连忙捉紧爱人的手诚恳保证:“阿云放心,祖母说我从小就聪慧,我自己其实也这般觉得,我对自己有信心,也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学得很好的。”
天,果真是比不过!
不过这脸皮这情话,她又何苦要比?
只管好好享受便是了!
苏淡云一点儿也不纠结,被逗得欢笑出声,“嗯,那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哦。”
燕某人重重点头,一副要力争上游的姿态。
彼时车外晚霞醉人,将天地都笼在了一片温柔的光中。
两人就这样在车里相互依偎着说说笑笑,欢乐的笑声时不时传出车厢,随着马车缓缓融进那琥珀色的天光之中,将街头巷尾的议论悉数都抛在了后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