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病危的消息,如同一阵裹挟着寒意的秋风,一夜之间吹遍了京城。
皇榜张贴之处,无不人头攒动。
京中各大医馆药铺的郎中们,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这可是天大的机遇,一步登天,但也可能是一脚踏空,万劫不复。
苏清辞的“苏氏济生堂”门前,自然也来了送榜的衙役。
锣鼓一敲,街坊们呼啦啦围了上来,比过年还热闹。
“苏神医,皇榜!皇榜请您入宫给贵妃娘娘瞧病呢!”
衙役高声宣读,满脸堆笑,仿佛苏清辞己经一步登天。
苏清辞放下手中的药碾,擦了擦手,款步走出。
她对着衙役微微一福,声音平静无波:“劳烦官爷走这一趟。”
“只是民女学识浅薄,医术粗疏,恐难当此重任,更不敢妄议宫闱之事。”
她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静了一瞬。
衙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苏大夫,这可是……”
苏清辞浅笑依然:“宫中太医皆是国手,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定能转危为安。民女就不去添乱了。”
她深知,皇宫内院,那水比城外的护城河还深。
贵妃的病,若真只是寻常身体疾患,太医院那帮人精,岂会束手无策?
这浑水,她不想蹚。
衙役碰了个软钉子,悻悻然带着皇榜走了。
街坊们议论纷纷,有替她惋惜的,也有觉得她不识抬举的。
隔壁回春堂的张大夫,扒着门缝看了半天,闻言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何意味。
然而,苏清辞想置身事外,事情却未必如她所愿。
她的名声,早己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悄然传入了宫中。
翊坤宫内,一袭素雅宫装的贤妃,正陪着皇帝闲话家常。
她轻柔地为皇帝奉上一杯参茶,状似无意地提起:
“陛下,臣妾近日听闻,城南有位苏大夫,一手养生调理之术颇为神奇。”
“据说不少缠绵多年的老顽疾,经她之手,都大有好转,连一些太医瞧着棘手的,她也有法子。”
皇帝正为贵妃的病情烦忧,闻言眉梢微动:“哦?民间竟有此等奇人?”
贤妃浅笑:“臣妾也是道听途说,不过,城南那边传得神乎其神,倒不似空穴来风。”
几日后,御书房。
皇帝处理完政务,屏退左右,独留下七子萧景琰。
“景琰,贵妃的病,太医院至今拿不出个妥善的章程,你可有什么良策?”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萧景琰垂眸,片刻后,拱手道:
“父皇,儿臣近日偶感不适,夜间失眠多梦,精神不济。”
“机缘巧合下,曾得城南苏氏医馆的苏大夫以养生茶调理,不过数日,便觉神清气爽,夜寐安稳,颇见奇效。”
他顿了顿,继续道:“儿臣以为,苏大夫医术虽不循常规,却于调理慢性虚损之症有独到之处。”
“贵妃娘娘久病体虚,或许,苏大夫的法子,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巧妙地将自己“偷师”的行为,化作了“亲身体验”,语气诚恳。
皇帝本就对太医院那些老生常谈的方子失了耐心,听闻儿子亲身验证,又与贤妃先前所言隐隐相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竟有此事?此女是何来历?医术真有这般神奇?”
萧景琰便将苏清辞如何在城南崭露头角,如何用简单的养生法调理好王老汉等人的事迹简述了一遍。
他着重强调了苏清辞“治未病”的理念,以及她对慢性病患细致入微的调养手段,巧妙避开了那些可能被视为“怪异”的细节,如当众打太极之类。
皇帝听罢,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御案:“好!既然太医院无能,便让这民间奇人来试试!”
“传朕旨意,即刻宣城南苏氏医馆苏清辞,入宫为贵妃诊病!”
当明黄的圣旨再次降临苏氏济生堂时,整个城南都轰动了。
这回可不是衙役送榜,而是宫里来的内侍,排场十足。
街坊邻里将苏家医馆围得水泄不通。
羡慕的眼神,嫉妒的低语,担忧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张大夫站在自家药铺门口,神色复杂至极,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苏清辞接过圣旨,心中虽有波澜,面上却依旧平静。
她知道,这一步,终究是避不开了。
“民女苏清辞,叩谢皇恩。”她俯身行礼,声音清朗。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入宫所需的银针包、艾灸器具,以及几样常用的草药。
脑中,则飞快地盘算着宫中的种种可能。
此番入宫,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治好了贵妃,她便能获得皇室的认可,她的养生之道,将有机会在更高层面推广开来,【养生积分】或许能迎来一次大爆发。
但若有任何差池,等待她的,便是万丈深渊。
这既是天大的机遇,也是足以致命的陷阱。
入夜,苏清辞刚吹熄灯烛,窗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眼生的青衣小厮,递过一个信封便匆匆离去。
苏清辞回到灯下,展开信笺。
上面寥寥数语,写着宫中一些紧要的忌讳,以及贵妃病情的几处关键细节。
字迹风骨峭峻,正是她熟悉的那位“萧公子”的手笔。
末了,还有一句:“万事小心,本王信你。”
“本王……”
苏清辞捏着信纸,指尖微微用力。
原来,那位天天来她医馆门口“路过”,顺手“品鉴”她养生茶的萧公子,竟是当朝七王爷,萧景琰。
她望着窗外墨色的夜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位王爷,倒是藏得够深。
只是,他为何要帮自己?又为何……信她?
心中疑云更甚,但那句“本王信你”,却也让她原本有些沉重的心,莫名地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