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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模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像一场寒潮的丧钟，将林薇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冻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考场的。走廊里喧闹的议论声、懊恼的叹息声、还有对答案的争执声，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冬日的冷风毫无遮挡地灌进领口，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有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一阵阵麻木地收缩着。
三天后，成绩公布的清晨。高三教学楼一楼的大厅中央，巨大的电子屏如同一个冰冷无情的审判者，无声地滚动着全市零模总排名和各科分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每个路过的人都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只有羽绒服摩擦的窸窣声和压抑的吸气声。
林薇背着书包，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挤上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清晰的痛感。沈言站在她身边，沉默地拿出手机，点开了班级群里年级主任刚同步的电子版成绩明细。
林薇的目光没有躲闪，像赴刑场的囚徒，死死地钉在手机屏幕上，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姓名：林薇
总分：635（校排名 57，市排名 1248）
语文：125， 数学：125， 英语：138， 物理：98， 化学：96， 生物：97
（注：临山零模总分750分，难度高于高考）
635分。
校排名57。
市排名1248。
这些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
林薇的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比她预想的还要糟！
她强迫自己往下看单科。
数学：125 / 150
125分！这个数字像一把冰锥，精准地扎进了心口！她清晰地记得，数学总分150，仅仅在压轴题上，她就被残忍地扣了15分！还有那道匆匆放弃的椭圆双曲线题……
她的指尖颤抖着点开数学试卷的详情分析：
解答题得分汇总：
第20题（椭圆双曲线综合）：0/10（空白未答）
第21题（压轴函数题）：
（1）求a范围：0/5（过程严重不严谨，未得出具体范围）
（2）证零点位置：5/10（部分思路正确，但关键推理步骤缺失，未利用好第一问结论）
屏幕上那冷冰冰的评语“过程严重不严谨”、“关键推理步骤缺失”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无情地抽打在林薇脸上！她甚至顾不上看其他几科还算稳定的发挥（语文125、英语138、理综291），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刺眼的125分和鲜红的扣分点死死攫住！
她曾引以为傲的建模思维！她那本厚厚的体系手册！在真正的压轴风暴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125分就像一个耻辱的标记，证明她所有的摸索、构建的体系、在必胜客餐桌上引以为傲的“前线指挥部”，在高考这座千军万马争夺的独木桥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堡垒！
就在这时，旁边的沈言平静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我的成绩……”他似乎想分享什么。
“韩东的数学……”王超也挤过来，语气里带着惊叹，“他居然……”
林薇猛地抬起头！没有去看沈言或王超，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地钉在了大厅中央那巨大的电子滚动屏上！
屏幕刚好滚动刷新到理科总分排名前列：
第1位：韩东（临山三中） 总分：701
单科：数学：148 语文：135 英语：140 物理：100 化学：100 生物：98
第3位：沈言（临山三中） 总分：685
单科：数学：142 语文：128 英语：138 物理：98 化学：97 生物：92
第5位：李哲（临山三中） 总分：678
单科：数学：145 ...
第47位：王超（临山三中） 总分：649
单科：数学：132 ...
第57位：林薇（临山三中） 总分：635
单科：数学：125 ...
韩东的名字像太阳一样高悬在榜首！701分！ 数学148分！
148分！离满分只差2分！
这个数字，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了林薇的视野！瞬间灼穿了她的视网膜！世界在她眼前剧烈地扭曲、旋转！
轰——！！！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再是冰冷，而是一股毁天灭地的烈焰！烧光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考能力！那份沉重的成绩单，那125分的耻辱标记，那电子屏幕上韩东高高在上的148分、市排名的位次差距……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数字，都变成了一只只带着尖锐嘲讽的眼睛，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切割！
“薇宝！你怎么了？”宋小雨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想拉住林薇的胳膊。
林薇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动作大得差点把宋小雨带倒！她没有回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韩东那刺眼的148分和他名字后面那个金光闪闪的“1”字！
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烧红的炭，滚烫，腥甜！巨大的羞辱感和灭顶的挫败感混合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我否定，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耗费无数心血建立的体系、她引以为傲的模型、她带领团队获得的奖项……在韩东这份近乎完美的成绩单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不堪一击！
一首强行支撑的堤坝，在巨大的落差和冰冷的现实面前，轰然垮塌！
“林薇……”沈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林薇猛地转过身！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没有人看清她的表情，只听到书包被她狠狠甩在肩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没有冲向电子屏，没有冲向办公室，也没有冲向人潮汹涌的楼梯。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走投无路的小兽，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低着头，以一种近乎逃命的姿势，朝着与所有人流相反的方向——教学楼东侧那条通往实验楼后方的、僻静而堆满杂物的死胡同——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她的脚步踉跄而沉重，鞋跟敲打着冰冷的水泥地面，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咚咚”声，像心跳彻底失控的鼓点。书包在她单薄的背上剧烈地摇晃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拖垮。她冲向那条死胡同的速度太快，甚至没有注意脚下，在拐进胡同口的一刹那，脚下一滑，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甚至连停顿都没有，手脚并用地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撑起来，拖着磨破的裤管和书包，更紧地扑向胡同深处那个散发着灰尘和铁锈气味的、堆满废弃桌椅的角落！
她把自己狠狠地摔进那个熟悉的、仿佛唯一的避难所里。后背重重地撞上冰冷的、布满尖锐锈迹的铁制桌腿！一股剧痛传来，她却全然不顾。胸腔里那团燃烧的、毁灭性的烈焰再也无法压抑！
“砰！”
紧握的拳头，带着全身的力气和满腔的悲愤绝望，重重地砸在面前一张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破旧木质桌面上！
沉闷的巨响在狭窄的死胡同里炸开！震落了铁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咚！”“咚！”
粗糙的木刺扎进指关节，皮肤瞬间破裂，渗出血丝，混着冰冷的污泥，沾在桌面上。她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到自己喉咙里溢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拼尽全力还是这么远？！
为什么我的方法就是不行？！
为什么他……他就可以？！他手腕受伤还能拿148分？！
极致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像无数根冰冷的毒针，密密麻麻地刺穿着她的神经！冰冷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紧闭的闸门，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砸得麻木破皮的手背上，混合着渗出的血水。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铁架，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无声的崩溃而剧烈地抽搐、颤抖。喉咙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那声音撕裂了胡同里死寂的空气，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书包带滑落在她蜷缩起来的膝盖上。那本深蓝色的、曾经代表了她全部骄傲和希望的《高考攻坚体系手册》，从敞开的口袋里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沾满了灰土和手背蹭上的血迹。烫银的书名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显得无比讽刺。
寒风在胡同口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38分的耻辱感带来的寒冬，在这一刻，才真正降临，带着刺骨的碎裂声，将她的整个世界彻底冰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