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八千里

第42章 岳元帅抱憾班师 破虏军含恨转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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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烽烟八千里
作者:
孤鹤啸九天
本章字数:
8684
更新时间:
2025-07-09

岳元帅抱憾班师 破虏军含恨转战

诗曰:

长车踏碎旧河山,朱仙云压铁衣寒。

十二诏催征旆卷,山河梦断暮钟残。

白马峰藏孤剑冷,洛川月浸旧甲斑。

孤忠未化霜刃老,权奸窃鼎怒涛翻。

书接上回,岳飞屯兵汴京城外,眼见复都之功,指日可待。不曾想十二道班师金牌,星夜递至。岳飞仰观故都雉堞,手抚剑柄,涕泗横流,叹道:“十载驱驰,百战克捷,怎料今日功败垂成!汴梁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大军既撤,必复陷腥膻!”麾下将士闻之,皆顿首于地,哭声震天,悲风卷地,草木同悲。

是夜,岳飞宿于朱仙驿。卸甲之际,众将见背刺“尽忠报国”西字,血渍斑斑,犹带硝烟。张节谏道:“昔淮阴侯韩信涉西河,虏魏豹、擒夏说,岂尽是禀承诏命而行?元帅今提朔方数万雄师,威震敌胆,奈何甘愿委身于那奸臣之下?”岳飞仰天长叹,道:“岳某生为宋臣,死作宋鬼!纵碎尸万段,岂效贰臣行径!”言讫,抽剑击柱,火星迸溅,铿锵之声,久久不绝。恰似其心中之愤懑,难以平息。

张节复禀:“破虏军将士因秦桧构陷,皆怀怨怼,不愿南归。”岳飞沉吟道:“李兴现守河南府,明日撤军,破虏军断后。待大军远去,可径往洛阳。”

次日拔营,有父老结香帛于颈,拦道泣谏:“元帅若去,金人必行髡发之令,我等万无生理!”岳飞出示诏书,泪如雨下:“君命如山,飞岂惜死?然违诏则陷君于不义,此心何安!”又有进士三百、僧道千众、黎庶万余坌集辕门。一青衿率众伏地,额叩阶石,殷殷如鼓,泣道:“我等沦陷腥膻,将逾一纪。伏闻元帅整军北来,志在恢复,我等肢望车马之音,以日为岁。今先声所至,故疆渐复,丑虏兽奔,民方室家胥庆,以谓幸脱左袵。忽闻元帅班师,诚所未谕,元帅纵不以中原赤子为心,其亦忍弃垂成之功?”

岳飞道:“今日主事,岂予所欲。”众人皆大哭,相顾道:“以为复见汉家日月,不想竟成泡影?然则将奈何?”岳飞不得己,乃道:“飞自当为诸君辟生路!”乃奏请以汉上六郡之闲田处之。岳飞辕门屯驻五日,南徙者络绎如龙:有负祖宗骨殖者,推鹿车载经卷者,怀抱桑苗者。道旁古槐尽系麻履,乃北人遗物,望南国再归。

十兄弟立于高岗之上,目断南旌。蔡俊抚剑长叹:“昔日纵横河洛,今竟功亏一篑,天理何在!”刘彬怒目圆睁,以拳击石,石裂寸断,道:“秦桧奸贼,祸国殃民!若得机会,必手刃此贼!”张节垂泪道:“中原百姓,望穿秋水,今复陷水火,我等何颜苟活?”赵飞暴跳如雷:“不如反了!踏平临安,诛杀奸贼!”众人默然良久,杜旭摇头叹道:“岳元帅尚守忠义,我等安敢背之?”

飒飒西风起,落木萧萧下。雁阵掠寒潭,惊惶犹避弋矢。十人征袍翻浪,目送归鸿没入苍黄。瞳底血丝络聚,凝作赤日玄冰:半是河山未复之憾,半是忠佞倒悬之恨。

宗弼闻听岳飞退军,大喜若狂。乌陵思谋于汴梁城头,将降宋之将磔杀示众。韩常所献之五万兵籍,亦尽化城下磷火,灰飞烟灭。

又遣精锐铁骑八千,衔尾急追。铁蹄踏地,声若奔雷,尘烟蔽天。破虏军列阵尉氏要道,虽士沮如秋霜,然将士深荷重任,愤懑填膺,无奈塞胸,犹奋身摧锋,逆金虏铁骑之洪涛。

张节振臂喝道:“我辈骨肉可碎,岳字旗不可折!”士卒皆拊盾应和,声震西野。

金骑如玄甲洪流,突阵摧锋。破虏军以长枪结林,然敌骑连环践踏,枪阵顿溃。将士弃槊操短兵,有斫马胫者,有攀鞍搏杀者,血沃蒿莱。

战至申时,阵角渐颓。金军以重骑楔入,分宋阵为三。士卒虽肠穿犹啮敌胫,终因寡绝力竭,阵线尽裂。残众护纛西走,暮色中唯闻甲胄铿锵,渐没于汴洛古道。

岳飞遣诸将还武昌,自以亲兵二千至顺昌渡河赴临安。颍昌、淮宁、蔡、郑诸州皆复为金人所取。昔日岳飞挥师之处,又成腥膻之地。中原父老箪食壶浆之望,化作啼饥号寒之声;十载北伐披荆斩棘之功,竟丧于奸臣十二金牌。哀哉!山河破碎,社稷蒙尘,非战之罪,实奸佞误国耳!此诚令天下忠义之士,抚膺长叹,泣血捶心者也。

宗弼奏河南大捷,金主遣使劳问。完弼以下将士,凡有功军士三千,并加忠承校尉。

却说破虏军且战且退,一路辗转,终抵洛阳。时残阳如血,泼洒城堞,颓垣败壁,尽染赭色。遥想初发之际,甲士西千,今唯七百余卒,拄戟徐行。战袍皆赤,为血所染,刃卷若锯,然目中精光灼灼,恰似寒星。

李兴闻残军至,亟出郭相迎。见众将胄陷肩胛,玄甲凝血,不禁悲从中来。张节上前,泣而诉道:“十二金牌,催命之急,数万忠骨,委弃沙场!”言犹未竟,朔风骤起,吹断大旗半幅,飘然而落,宛如纸钱纷飞。

李兴仰观孤雁,掠于残阳之下,拊膺长叹:“中原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奈何奸佞当道,截我粮道,金牌迭至,乱我军心!”忽闻城头老卒,吹奏羌管,其调裂《无衣》,声咽洛水。满城溃卒,闻之皆向东稽首,血泪洒地,入土无声。

无几日,李成亲率铁骑五千,自河阳汹汹南下。但见:

朔风卷地,黄云摧而木叶辞;铁骑映日,金甲寒而裂帛鸣。

蹄碎秋霜,白草折如星迸;尘腾龙怒,玄烟蔽尽九阳。

李兴闻警,顾谓张节道:“贼骑剽疾如风,我寡而彼众。若出城而战,则徒损甲士;欲强弩拒之,则矢尽弩绝。当此危局,计将安出?”

张节沉吟片刻,道:“昔日诸葛武侯抚琴退仲达,今城中兵不满三千,何如效其空城而却敌?”

李兴依计而行,令尽撤城上旌旗,独悬“岳”字帅旗于谯楼,随风飘拂。驱百姓持帚洒扫长街,大开城门,宛如集市。复选老卒十人,于敌台焚香鸣钲,钲声清越,响彻十里。

李成引军至城下,遥见城门洞开,市肆喧嚣,百姓往来如常。有老叟倚门唤鸡,稚子嬉戏庭前,若罔闻战鼓之声。李成心生疑窦,副将进谏道:“此必有诈,恐为诱敌之计,请分兵探之。”李成引箭射城楼战鼓,箭透鼓而过,而钲声不绝,益疑瓮城伏兵。踌躇良久,乃屯兵伊水北岸,不敢轻进。

及暮,夜墨如漆,万籁俱寂,唯闻秋蛩唧唧。张节乃选壮卒六百,皆强健骁勇、技击精熟之士,缒城而下。但见壮卒矫捷若灵猿,循索潜滑,分作三路,疾如离弦之矢,首扑金营。

刘彬、李敬引二百士卒,持断马桩潜行至马厩隐处。桩以坚木削锐,状若利刃,士卒熟手迅埋,伏于暗陬,待机而发。

周英、赵飞率二百士卒,负火鹞潜近粮囤。鹞以易燃物制,燃毕投之,火光烛天,数十乘粮车立为煨烬。赤焰映夜如渥,金兵惊寤,或跣足,或单衣,争赴救火,呼号纷纭,乱作一团。

杨斌、姬浩引善射者二百,引弓瞄准营垒。毒矢淬刃,雨下如注,中者踵接,哀号相续。

未几,惊马脱缰,狂逸蹂践,金兵蹂践颠踬,营中哀号不绝,若地狱现世。

李成方酣寝帐中,自梦中惊醒,睡眼蒙眬,未及辨状,跣足跃马。暗中但闻喊声震天,“岳家军至矣”之声相续,若裂穹昊。李成魂魄俱丧,不及鞴鞍,策马狂奔,兜鍪坠地,陷泥淖而不拾,狼狈遁往偃师。

李成遭此大败,心实怏怏,收揽溃卒,又遣健骑星驰诣宗弼请援,乞师为助。宗弼闻报,拨番汉军三万付于李成,冀其重振军威,再图进取。

李兴闻知李成得兵三万,召众将商议:“今城中兵本寡,向者一战复有折损,而敌援势盛,若固守城池,众寡不敌,必若以卵击石,徒损士卒。”张节等人亦知不可与敌力战,当务之急,宜别图良策以保实力。

李兴遂弃城而去,敕城中军民,谕以时势,整众有序而撤。旋率部曲,迂回至永宁白马山,暂且驻此。这白马山,峰峦起伏,地势险阨,易守难攻,正可藉此形胜,养锐蓄精,待时再图,与金兵周旋。

李兴既屯白马山寨,李成驱大军围之。时李兴之妻周氏与其子居襄阳,惟幼子在侧。敌围益急,士心颇摇。李兴听闻,谓诸将道:“兴与诸君尚当以死守,毋有二志。苟或不敌,吾岂为敌污者!当抱是儿南向投崖,以谢天子。”诸将皆感泣,由是守益坚。

白马山山高千仞,崖壁如削,惟羊肠栈道通山下。时值隆冬,朔风肆虐,士卒甲叶凝霜,呵气成冰。

李成遣使赍黄榜诣山,降使服狐裘,佩狼首刀,投帛书于案上,道:“我家元帅有命:若将军来降,当以奉国上将军、河南尹授公。”

刘彬张节等人闻之,皆露忿色,按剑喝道:“金酋诡计,岂可信耶!”

李兴掷檄于地,怒叱使者道:“李成匹夫,犹作梦语!我李兴受国恩重,守土有责,岂肯屈膝事贼,受此伪命?当斩你头颅,以儆其主!”言讫,掣腰间剑,寒光一闪,使者喉间血溅,颓然仆地。

李兴振袖厉色,顾谓诸将,道:“金人欲以虚爵诱我,不过见我守土之坚!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众将慨然。

次日,金营鼓角齐鸣。李成亲率三千铁骑冲山,马蹄踏碎寒霜,如裹黑甲恶狼。李兴令弓弩齐发,然天寒弓弦僵,箭出即坠。金军铁骑冲至半山,马爪扣石缝,如履平地。

刘彬等人据寨死守,士卒推滚木御敌,怎料冻实卡崖,金军趁机冲近,寨墙血肉横飞。刘彬大怒,提枪跃下寨墙,枪锋过处,金兵纷纷落马。忽有金将挥斧劈来,刘彬侧身避过,挺枪刺穿金将咽喉。

战至日暮,金兵死伤过半,李成只得退去。因见李兴等人志不可屈,乃即山下屯兵积粮,为久居之计。

李应困守穷山,粮草仅支半月,天寒井涸,军士面有菜色,冻伤者十之三。忽有小卒跌奔来报:“山脚有百姓扛粮!”

众人探首,但见寒径蜿蜒如带,村妇顶竹篮、老翁挑藜藿,冒朔风陟险。有踏冰滑者,相扶以起;饼坠地者,拾而拂尘……

众将跪地称谢,寒气浸甲,然心却甚暖。

向晚阴云夜空,竟飘起鹅毛大雪,一夜之间,泉源而溢。李应喜道:“皇天助我!若不能退敌,与山同存!”

次日杨斌请战焚粮,李兴允之。当夜杨斌率精壮伏于金营后坡,待巡哨过,纵火焚其粮囤。松脂助燃,火舌窜天,数十车粮草尽作飞灰。

李成闻警,急登帅帐,见火光映天,粮旗尽赤,顿足大恸。巡哨金兵来报:“宋兵己退,火势难遏!”李成面色如灰,顾左右道:“速速退军!”

但见残兵扛旗,扶伤疾走。有跌雪坑者,攀树而起;有失甲胄者,裹布疾行。李成断后,回望火场,咬牙切齿:“李兴!我断你粮道,你焚我粮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然大火既焚,粮无复存,军心己乱,西京之路,唯余残兵泣血。

李兴率众据守白马山,转瞬己历数月。金兵虽未贸然强攻,然周边要道皆为其所控。山中粮草渐少,兵士日用维艰,且孤军坚守,愈发艰难。

李兴数番求援,皆无回音,眼见粮尽,朝廷以粮饷道梗,孤军难守为由,命其班师。李兴无奈,只得安排撤离诸事。

伊洛百姓闻李兴南归,举家相从,旬日间聚军民逾万。李成闻报,急遣精骑邀击。

这日行至顺州大章谷,忽见尘氛接天,金鼓如雷。谷口处,金军列阵如铸铁:左翼铁林军执丈二长槊,矛尖裹铁,寒芒映日,每十步一堵,列成铜墙;右翼拐子马裹玄铁重甲,马首缀兽面,蹄包精钢,连环锁作铁壁,铁蹄踏地,声若万碓齐舂;更兼谷道狭窄,仅容三骑并行,两侧峭壁悬弓弩手,矢镞涂毒,映日如蝗,谷口更密布连环拒马桩,桩尖没土三寸,状若刺猬,宋军前驱触之,马踬人仆,顷刻间折损数十。

正是:

天罗密布难移步,地网高张怎脱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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