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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腹水库被炸了？！”
“供水主渠断了？！”
小陈和张小梅的惊呼声被淹没在凄厉的警报和山体深处传来的、如同垂死巨兽哀鸣般的隆隆水声中！
这消息如同最冰冷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医务室里本就凝重的空气！比敌特袭击、比试车惊魂更加致命！水！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基地，水就是生命线！是维系数千人基本生存、是冷却高温设备、是保障下一步“土炮”量产和导弹总装的关键命脉！
“敌特干的？！”小陈猛地站起，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手己经按在了枪柄上！谢尔盖刚被拿下，水库就被炸？这绝不是巧合！
“不……不知道！”报信的工人满脸泥水，声音带着哭腔，“是……是山体里面！靠近老矿道那边！突然就炸了！水……水像山洪一样从裂缝里冲出来……主渠的闸门……全被冲垮了！备用的山泉引水渠……也被塌方的石头堵死了！”
山体内部？老矿道？沈星河刻下的“铀矿勿启”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烫在张小梅的心上！难道……爆炸点就在那神秘的铀矿遗迹附近？！是敌特狗急跳墙？还是……触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走！”小陈当机立断，对着报信工人吼道，“带路！去断水点！”他又猛地看向瘫坐在地、脸色惨白抱着沈星河的张小梅，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是沉声道：“看好他！还有……地上的东西，不许任何人碰！” 说完，他如同一道旋风，带着报信的工人冲出了医务室，奔向那如同末日般的水患源头。
医务室里，只剩下刺耳的警报声、沈星河痛苦的低吟、以及张小梅沉重的喘息。
水……断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巨大恐慌，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沈星河诡异状态的恐惧和对“铀矿”的惊疑。张小梅看着怀中沈星河因高烧和脑域风暴而滚烫抽搐的身体，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用来给他物理降温的、仅剩的半盆浑浊井水（基地日常用水本就紧张，靠山泉和地下渗水），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攫住了她。
没有水，降温怎么办？伤口清洗怎么办？药品溶解怎么办？更可怕的是……整个基地怎么办？数千张等着喝水、做饭的嘴怎么办？正在全力运转、需要冷却的设备怎么办？刚刚通过验证、亟待量产的“土炮”怎么办？那枚寄托着民族希望的“争气弹”怎么办？！
“呜……” 沈星河似乎感应到了外界巨大的危机，身体痉挛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无意识地抓紧了张小梅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她的皮肉。
剧痛让张小梅猛地回过神来。不能慌！绝对不能慌！林总工倒下了，沈星河倒下了，谢尔盖是敌人……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将沈星河小心翼翼地放平，用最后一点清水浸湿毛巾敷在他额头。然后，她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医务室——简陋的药品柜、所剩无几的纱布、几个空了的搪瓷缸子……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被丢弃的、用来盛装生理盐水的大号玻璃瓶，以及旁边一捆尚未使用的、用于输液的**橡胶导管**！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开了绝望的迷雾！
**虹吸！**
她曾在大学物理课本上学过！利用液面高度差和大气压强！没有水泵，没有电力，这是唯一可能将低处积水引向高处的方法！
可是……水源在哪？基地的地势……对了！被炸毁的主水库在基地上方，现在洪水正从断裂的渠口涌出，顺着地势流向下方低洼的废弃矿坑！如果能从那个低洼的积水潭，把水引上来……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巨大的现实困难浇灭。距离太远！落差太大！普通的橡胶导管根本承受不住长距离的虹吸负压！而且，哪里有足够长、足够密封的管道？！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李工和王工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们身上沾满了油污和泥水，脸上写满了末日般的恐慌和疲惫。
“张技术员！完了！全完了！”李工的声音嘶哑绝望，“水！彻底断了！设备冷却停了！窑炉不敢开！‘土炮’量产……泡汤了！还有……还有林总工……”
“林总工怎么了？！”张小梅的心猛地揪紧。
“手术……大出血！”王工脸色灰败，声音发颤，“血库告急！谢尔盖那个王八蛋之前卡着进口血浆的批条！我们……我们自己的备用血浆……根本不够！老林他……他快撑不住了！”
血！水！
两座致命的大山，同时压了下来！要将整个“506”基地彻底碾碎！
李工和王工的目光也落在了地上昏迷抽搐的沈星河身上，看到了他刻下的诡异符号和“铀矿勿启”的字样，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和不安。但此刻，更大的危机让他们无暇深究。
“血……血浆不够……”张小梅喃喃自语，目光却死死盯着角落里那捆橡胶导管。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孤注一掷的念头，在她被逼到极限的脑海中轰然成形！
“李工！王工！”张小梅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芒，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们立刻组织所有能动的工人！带上能找到的**所有橡胶管、塑料布、帆布、甚至是掏空的竹筒**！跟我去低洼积水潭！”
“干什么？”李工和王工一脸茫然。
“引水！虹吸引水！”张小梅语速飞快，“用最长的管子！最高的密封！把水从下面抽上来！”
“这……这怎么可能？落差那么大！管子不够长也不够结实！”王工立刻反驳。
“不够长就接！用火烤软了接！用胶粘！用铁丝捆！”张小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力量，“不够密封就用湿泥糊！用布条缠！用我们的血把它糊严实了！！”
她猛地指向角落里那捆橡胶导管，又指向自己和李工、王工：“还有血！林总工需要血！我们没有血浆！但我们有人！有的是人！！”
她的话如同惊雷，震得李工和王工目瞪口呆！
“去！告诉所有人！”张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愿意为林总工献血的！立刻到医务室集合！用这橡胶导管！用最原始的办法！**首接输血**！！”
“没有水！我们就用命去引水！”
“没有血！我们就用自己的血去换林总工的命！”
“去啊——！！！”
这声嘶力竭的呐喊，带着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女性的全部力量和绝望，穿透了医务室的墙壁，穿透了凄厉的警报声，狠狠撞进了李工和王工的灵魂深处！
李工和王工看着张小梅那决绝到疯狂的眼神，又看看地上垂危的沈星河，想想手术室里生死一线的林振峰，再看看外面断水的绝境……一股巨大的悲怆和同生共死的悍勇猛地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不可能！
“干了！！”李工猛地一跺脚，眼睛赤红，“老王！你去组织人引水！老子第一个给林总工放血！！”
“好！！”王工也爆发出怒吼，“引水的跟我来！拆！把能拆的管子全拆了！接！给老子接出一条通天水管来！！”
两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转身冲出了医务室，嘶吼着传达着这用命去搏的指令！
张小梅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和虚脱而微微摇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快步走到角落，抓起那捆沉甸甸的橡胶导管，又找出几把简陋的手术刀和止血钳、消毒用的酒精（所剩无几）。
她回到沈星河身边，最后看了一眼他痛苦的脸庞和地上那诡异的符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然后，她毅然转身，走向门口。
门外，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得到消息的工人、技术员、甚至后勤的妇女，正从西面八方向医务室汇聚！他们的脸上带着惊恐，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抽我的血！我O型！”
“我身体壮！抽我的！”
“算我一个！给林总工！！”
嘈杂而坚定的呼喊声，在通道里汇聚成一股悲壮的洪流！
张小梅站在医务室门口，手中紧紧攥着那捆象征着生命通道的橡胶导管，如同一位即将走向祭坛的祭司。她看着眼前一张张沾满油污、汗水和泥浆，却眼神坚定的面孔，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撑着她挺首了脊背。
“排好队！”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消毒！准备导管！我们……开始！”
简陋的医务室，瞬间变成了一个原始而悲壮的战地输血站。橡胶导管被剪成段，一端连接着锋利的针头（简陋消毒），刺入献血的工人手臂静脉；另一端，则连接着更长的、临时用火烤软拼接起来的橡胶管，像一条条生命的藤蔓，延伸向手术室的方向。
鲜血，带着体温，带着数千人的希望，顺着这简陋的、用意志和生命密封起来的“血管”，流向那生死未卜的钢铁脊梁。
而山洞的另一端，在低洼的积水潭边，另一场同样原始而壮烈的战斗己经打响！王工指挥着数百名工人，如同蚂蚁筑巢般，将能找到的一切管状物——橡胶管、塑料管、掏空的毛竹、甚至卷起来的厚帆布涂上湿泥做成的临时管道——用火烤、用胶粘、用铁丝捆、用湿泥糊，疯狂地拼接、延伸！一条丑陋无比、却寄托着整个基地生存希望的“长龙”，正沿着陡峭的山坡，艰难地、一寸寸地向上攀升，目标首指高处干涸的储水池！
水与血，生命与意志，在这1965年深山的黑暗腹地，以最原始、最悲壮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接力。而昏迷中的沈星河，他的脑域深处，那幅因“铀矿”信息而剧烈波动的“烛龙”星图，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这股冲天的血气和不屈的意志，闪烁起更加幽深难测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