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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湿纸叠在松木板上，脏水凝成的星芒在夹层里幽微闪烁。赵掌柜枯爪悬在纸面上方，山羊须抖得筛糠一般：“天降祥瑞...祥瑞啊！”指尖将将触及纸缘，林晚劈手夺回：“定金五十贯，三日交货。”
“五十贯？！”扒在窗棂的王氏眼珠暴突。赵掌柜腮帮咬出棱角：“纸成后若遇水脱色——”
“剜我双眼。”林晚截断话头，靛蓝料抹在纸角猛浸入水桶。捞起时那抹幽蓝如长进纤维里，污浊的桶水反被染得清透。赵掌柜喉结滚动，钱袋砸进鸡窝：“三日后验货！”
铜腥味炸开。王氏野狗般扑向钱袋，林晚却早一脚踏住袋绳：“买原料。”她踢出三枚铜钱，“去药铺买白及粉、黄蜀葵根。”王氏攥着铜钱嘶嚎：“烂草根值三文？”话音未落，林晚己掰开她手指抠回一文：“现在值两文了。”
柴门落锁。林晚拔下腐锈门钉在墙上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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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定金50贯
欠原料：白及粉×2斤、黄蜀葵根×5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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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完将门钉掷向墙洞，洞外传来枯枝折断的轻响——杜婆婆收到了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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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风急。林晚将三层湿纸小心揭分，各色纸胎铺在石灰窑顶烘烤。热浪炙烤中，本色层突然卷曲脆裂！
“湿度失衡...”她捻起碎屑，前世实验室恒温箱的嗡鸣仿佛在耳畔。窑火难控温，除非...目光钉在墙角霉烂的竹帘上。那是杜婆婆刚塞进来的，原本用作晒纸的旧帘，霉斑处纤维己降解成絮。
绝望如冰水浇头。她扯过霉帘蒙头盖上，腐气首冲鼻腔。指腹无意识帘面，触到某处异常柔韧——霉斑间隙竟有未腐的丝状物！就着月光细看，是几绺混编进竹丝的马尾毛。
电光石火间，前世论文数据涌来：**动物毛鳞片可锁住水分！** 她发狂般撕扯霉帘，抽出残存马尾毛浸入清水。毛发遇水膨胀，毛鳞片在月光下张如细齿。
破晓时分，林晚十指血痕累累。新编的抄纸帘绷在木框上：竹丝为经，马尾毛作纬，接缝处用树胶黏合。最后一绺马尾嵌入时，杜婆婆的咳嗽声在墙外响起——该取药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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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阶前挤满人。林晚攥着两文钱排到日头高悬，终于挨到柜台。“白及粉二十文一两。”伙计眼皮不抬。她血冲头顶：“前日还三文一两！”“今儿涨了！”伙计嗤笑推过价牌，“江淮水患，药材飞涨！”
钱袋如烙铁灼心。林晚退到巷角，拆散发髻抽出银簪——生母遗物中唯一的银饰。正要踏入当铺，忽见街心瘫着个口吐白沫的脚夫，郎中掐着他鼻翼摇头：“痰厥！需竹沥急救！”
人群忽地让开通道。赵家药仆拎着陶瓶奔来：“刚蒸的竹沥！”深黄药汁灌进脚夫喉头，不过三息，脚夫喉间咕噜作响，竟睁眼坐起！药仆高举空瓶：“赵记鲜竹沥，五十文一瓶！”
林晚僵在当铺门槛。怀中银簪尖头刺进皮肉，血腥味混着顿悟冲上颅顶——**黄曲霉素经高温蒸煮可分解为无害竹沥！** 她发足狂奔回巷，捡起药仆丢弃的竹筒残片。筒内挂满焦黄黏胶，正是蒸煮竹沥的残留物。
柴房门前，王氏正持斧劈锁。林晚撞开她冲进屋，劈手夺过昨日藏好的毒竹沥陶罐。腐液在火上沸腾翻滚，毒烟熏得王氏涕泪横流：“放毒烟害我儿...”林晚充耳不闻，紧盯罐中浊液渐成清透的琥珀色。
申时二刻，赵家后门。林晚拍响门环：“卖竹沥方，三百贯。”开门的药仆嗤之以鼻，门缝里却传来赵掌柜的急喝：“让她进！”
蒸药房雾气氤氲。林晚将陶罐顿在青砖上：“鲜竹沥久存易腐，我的方子能让竹沥凝膏，药效强三倍。”她刮下罐壁焦黄黏胶，“此膏遇水即化，行军打仗最宜。”
赵掌柜沾了点黏胶捻搓，突然暴喝：“捆了！此乃我赵家秘...”话音未落，林晚己掰碎黏胶撒进沸水。胶体瞬间溶化，满室蒸腾起清冽竹香。她舀出半勺灌进笼中病兔口中，抽搐的兔身渐趋平缓。
“五百贯。”赵掌柜喉头滚动。林晚摔罐冷笑：“方子早送进仁和县衙了——为江淮灾民换赈粮！”在对方惨白的脸色中甩出药包，“白及粉黄蜀葵根各十斤，换今日不告官。”
药材压肩如沉铁。林晚踏着暮色归家，怀中藏着半罐竹沥膏。推门却见王氏跪在院中，面前翻倒着三个陶瓮——三色纸浆全被泼进泥地！
“丧门星！”王氏双目赤红，“药铺说竹沥膏值大钱，你故意毒我儿！”她抓起染靛蓝的泥浆往嘴里塞，“我死给你看——”
林晚劈手扇去。脆响震住癫狂的王氏。“你儿没死，”她拽起王氏拖进正屋，“喝的是无毒竹沥。”
榻上幼童呼吸平稳。王氏颤抖着探儿鼻息，突然在地。林晚将竹沥膏拍在案上：“此膏值千金，够你儿科举三十年。”她俯身如毒蛇吐信，“再碰我的纸，我让赵掌柜的债主活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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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漫过窗棂。林晚蹲在泥浆前，三色纤维与污物绞成团块。她抠出靛蓝纤维束浸入竹沥膏，胶质包裹了污垢，纤维竟透出玉石般的冷光。灵感如雷劈中天灵——**竹沥胶可替树胶作悬浮剂！**
杜婆婆的枯手从墙洞递进捆马尾毛。林晚混着竹丝重编抄纸帘，竹沥膏抹在接口处。新帘浸入清水时，水面不起半丝毛絮——密封性完美！
三更梆响，第一张改良纸出水。竹沥胶让纤维悬浮均匀，纸胎在帘上薄如蝉翼。烘烤时林晚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石灰窑壁——昨夜此地泼满毒竹沥，此刻窑壁竟生出层晶莹的釉质！
血珠顺釉面滑落，拖曳出朱砂般的细线。林晚浑身剧震，抓起炭笔在墙洞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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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竹沥胶+高温 = 永久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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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疯魔般割开手臂，血涌进竹沥膏罐。膏体化作艳红胶浆，毛笔蘸满，在湿纸上挥出“林周氏”三字。纸胎送入窑火的刹那，烈焰吞没血字...
寅时，林晚从窑灰中扒出纸页。青碧纸背浮着艳红如生的“林周氏”，手指搓刮百次，字迹嫣红不褪。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将血字纸甩上赵家柜台。
“流霞笺百刀在此。”染靛蓝的指甲敲着“林周氏”血印，“水印要改什么字？”
赵掌柜盯着血字如见鬼魅，喉间咯咯作响。铺外忽起骚动，市令司差役的锁链哗啦抖开：“林家女接旨！宫中所征流霞笺，着即日进献百刀！”
林晚染血的嘴角缓缓勾起。真正的火，此刻才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