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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扬州城被黄梅雨泡得发涨，青石板路缝隙里的青苔吸饱了水汽，踩上去能溅起细碎的泥花。萧砚站在漕运衙门旧址前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摇得叮当响——那铃声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三年前漕运案结案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萧大人可知，这旧址上个月被改成了莲园？”引路的老衙役往门槛上啐了口浓痰，“新主人是个姓柳的盐商，据说花了三万两白银，把后院那口埋过尸骨的枯井填了，种满了重台莲。”他话音未落，苏小棠的软剑突然出鞘，剑尖挑起片飘落的莲花瓣——花瓣背面，凝着滴暗红的血珠，在雨雾里泛着诡异的光。
莲园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缠着圈新鲜的麻绳，绳结是漕帮特有的“生死扣”。萧砚推开门，迎面撞见座白玉照壁，照壁上用金线镶嵌的莲花图案里，竟嵌着数十枚人指骨，指骨的断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血珠顺着玉壁往下淌，在基座积成小小的血洼，隐约映出张扭曲的人脸。
“看来有人在等我们。”苏小棠摸出青铜铃铛轻晃，铃声穿过雨幕，惊得池子里的锦鲤翻出银白的肚皮。池边的水榭里，张紫檀木桌摆着三副碗筷，其中副的碗底刻着“林”字——正是林墨的私章样式。桌案中央的青瓷盘里，盛着朵用活人内脏雕成的莲花，花心插着半截生锈的漕帮令牌。
水面突然浮起层绿沫。萧砚认出那是河豚的毒液，而在水榭梁柱上，钉着张人皮，皮上用朱砂画着朵盛开的莲花，花心处写着“七月初七，还魂夜”。苏小棠突然按住腰间的辟蛊珏，珏身传来阵灼热，三年前在密道里见过的血色莲花图腾，竟在人皮边缘隐隐浮现，随着雨声微微起伏。
“萧大人远道而来，怎不赏杯薄酒？”水榭暗门后转出个穿绿裙的女子，手里端着只青瓷酒壶，壶嘴雕成莲花形状。她将酒盏斟满时，萧砚看见她袖口露出道疤痕，那疤痕的弧度，与漕运案里自尽的扬州知府女儿柳如烟手腕上的刀伤分毫不差。
“柳小姐不是在三年前就投河了吗？”苏小棠的软剑抵住女子咽喉，却见她突然笑出声，喉间发出男子的粗哑嗓音：“薛姑娘好眼力，可惜这具皮囊，再过三个时辰就要烂透了。”女子的脸皮突然鼓起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顺着脖颈爬向心口，留下道青色的痕迹。
雨幕里突然传来马蹄声。数十名骑黑马的蒙面人围住莲园，马鞍上插着面黑旗，旗面绣着朵倒垂的莲花——那是三年前被剿灭的“莲教”标识。为首者甩出铁链缠住萧砚的脚踝，链环碰撞声里，苏小棠听见了熟悉的蛊虫振翅声，与当年密道里的莲花蛊如出一辙。
混战中，柳如烟的绿裙被剑挑破，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针孔。“他们在养尸蛊。”苏小棠挥剑斩断铁链，发现每个蒙面人的后颈都贴着张黄符，符纸边缘画着的莲花纹，与当年宁承业生辰八字旁的图腾完全吻合。有个蒙面人被砍倒时，面具脱落，露出张青紫的脸，竟是三年前被处斩的漕帮帮主。
水榭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枯井。井壁上嵌着数十具尸骨，每具尸骨的胸腔都被凿开个莲花状的洞，洞里塞满了发霉的账本。萧砚捞出本尚未腐烂的账册，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串人名，第一个便是“薛若素”，名字旁画着个血红色的叉。
“想知道你姐姐的尸骨在哪？”柳如烟的脸突然裂开道缝，爬出只指甲盖大的莲花蛊，“就在这口井里，跟其他漕工的骨头混在起。”她突然拽下头上的金钗，钗尖刺入心口，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瘪下去，皮囊里滚出堆白花花的蛆虫，蛆虫背上都印着极小的莲花纹。
井底传来沉闷的钟声。萧砚突然想起三年前炸毁画舫时，曾在河底见过座被淹没的古寺钟楼。苏小棠的辟蛊珏此刻烫得惊人，珏身映出井壁的影子，那些尸骨正在缓缓移动，拼出“莲心寺”三个字。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照在池面，将满池莲花的影子映成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