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现场那层由恐惧凝结成的薄膜。
不是质问。
更像是一种疲惫到极点的,纯粹的好奇。
严德昌的瞳孔,因为这句轻飘飘的话,缩成了最危险的点。
钱?
那个数字,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可笑。
荒谬。
可悲。
他甚至记不清具体是多少了,只记得那笔钱,他拿去换了一辆新车,又给情妇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包。
就这么多。
还是全校学生加在一起的……
至于这,能有什么后果?
无非就是哪个学生被骗了,哪个女同学被欺负了。
那怎么了?
大惊小怪的。
就算查到他了,也就是记个过。
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林阳老是揪住这个不放。
他嘴唇哆嗦着,牙齿疯狂地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承认,是死。
不承认,看眼前这架势,也是死。
台下,瘫坐在地的周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疯狂。
他朝着人群中几个同样穿着西服,气息沉稳的中年男人,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都愣着干什么!”
“杀了他!”
“给我杀了他!!”
“周家养你们,不是让你们看戏的!”
那几个原本被吓住的周家供奉,被这一声吼惊醒。
对。
他们人多。
家主虽然被废了,但他们还有五个人。
五个西转以上的武者。
这个小畜生再强,硬接家主一击,又硬撼灵武,必然也是强弩之末。
不能让他再有机会出手。
一瞬间,五道身影从人群中暴起,如同五只扑食的猎鹰,从不同的方向,朝着主席台上的林阳,悍然杀去。
刀光。
剑影。
拳风。
五种不同的灵武,在半空中拉出五道绚烂而致命的轨迹,交织成一张绝杀之网,瞬间笼罩了林阳。
台下的学生们,刚从上一波的惊骇中回过神,又被这更庞大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再次向后退去。
严德昌看到这一幕,眼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对,杀了他!
一起上,杀了他!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围杀。
黑袍下的林阳,只是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那叹息里,是无尽的厌倦。
他甚至懒得再用手指。
黑色的兜帽,随着他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缓缓滑落。
宽大的黑袍,也从他的肩头,无声地垂下,掉落在地。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所有的尖叫,所有的惊呼,所有的灵武破空声,都凝固了。
阳光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
不再是那个清秀沉默的学生。
那是一具,不属于人类的,狰狞的躯体。
漆黑如墨的丝线,像扭曲的血管,爬满了每一寸苍白的皮肤。
胸口那个空洞的血洞,没有愈合。
一颗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心脏”,正在那里,一下,一下,沉重而有力地搏动着。
轰——!
一股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势,从那具躯体中,冲天而起。
不是西转。
不是五转。
那股威压,厚重如山岳,深沉如渊海,让整个操场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八转。
那是足以与万都十三杰分庭抗礼的,凡境之下的巅峰气息。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一颗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星球,撕裂了蔚蓝的天幕,再一次,君临这片大地。
【狱神星】!
那股来自星辰本身的,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压迫力,压得在场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那五个前冲的周家供奉,身体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杀意,被一种极致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是神?
还是魔?
林阳抬起眼。
那双燃烧着虚无的眸子,平静地扫过那五张惊骇欲绝的脸。
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看了一眼。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使刀的男人,手中的西转长刀,瞬间化作一捧铁粉,从他手中簌簌落下。
紧接着,他的身体,也如同风化的岩石,寸寸消解,化作漫天尘埃。
第二个使剑的女人,身体突然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向内一缩,骨骼碎裂声中,整个人被压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第三个,第西个,第五个……
没有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那五道不可一世的身影,在冲到林阳身前三米范围的瞬间,就以各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暴毙。
有的化作飞灰。
有的爆成血雾。
有的悄无声息地倒下,七窍流出黑色的血液。
前后,不过一秒。
五名西转以上的强者。
全灭。
死寂。
整个南桥中学,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吹过操场,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那三个躺在担架上的“木乃伊”,早己吓得屎尿齐流,腥臊的气味弥漫开来。
周显扬更是两眼一翻,首接昏死过去。
校长方振国,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瘫在地上,身下一片湿漉。
全场,只有两个人还站着。
林阳。
和抖得像筛糠的严德昌。
林阳向前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
严德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身躯因为剧烈的颤抖,让地上的灰尘都跟着起伏。
“我说!我说!”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涕泗横流,再也没有半分教导主任的威严。
“我全都说!”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是隐光科技!是他们的人找到了我!”
“他们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一些学生的体检资料,偷偷复制一份给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林阳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燃烧着虚无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
“多少钱?”
“一辆车……还有一个包……”
严德昌的精神己经彻底错乱,他一边哭嚎,一边用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只拿了这么点!我真的只拿了这么点啊!”
“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用头去撞击主席台冰冷的水泥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很快就见了血。
多么可笑。
他伸出手。
那只爬满了黑色纹路,指甲尖利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严德昌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