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的,我自己可以的!”
苏晓慧连忙说。
“你可以个屁啊,你是个小兔子啊,小兔子,急了咬人你也咬不动的。”
顾薇薇白了她一眼,重新挽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认命的宠溺。
“谁让我是你好姐妹呢,我受累吧,我还能充当你的外置大脑呢。”
苏晓慧感动地贴过去。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我们远远跟着吧,先保护好自己,再考虑什么拯救不拯救的。”
林阳一头扎进人潮,像一颗子弹射入水中,激起瞬间的涟漪,随即消失无踪。
他没有回头。
身后的那两道气息,一道担忧,一道烦躁,却像附骨之疽,远远地缀着。
他的感知铺开,轻易就笼罩了身后数百米的范围。
苏晓慧和顾薇薇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清晰得如同亲眼所见。
顾薇薇正拉着苏晓慧,躲在一根巨大的广告牌立柱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动作笨拙得像电影里的三流特工。
“你别拉我,要跟丢了!”
苏晓慧焦急的声音,隔着喧嚣的人群,依旧清晰地传入林阳耳中。
“我的大小姐,你看看你这一身,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在跟踪吗?”
顾薇薇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
林阳的脚步顿了一下。
一瞬间,他竟觉得有些好笑。
那股在胸膛里翻涌了几个小时的暴戾与杀意,仿佛被这滑稽的一幕戳破了一个小孔,漏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空气。
真是两个……蠢得可爱的家伙。
算了。
林阳收拢了外放的神识,将感知范围压缩到身周三米之内。
世界瞬间清静了。
只要她们不靠近,不让那两团行走的“火焰”灼烧到自己,就由她们去吧。
当务之急,是去找妈妈。
他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径首朝着机场的辅路走去。
离开了光鲜亮丽的航站楼,万都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另一面,才缓缓揭开。
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尘土与植物腐败的气息,与航站楼内精致的香氛形成刺鼻的对比。
路边的行道树蒙着一层灰,巨大的货运卡车卷着烟尘呼啸而过,发出沉闷的轰鸣。
这里是机场附近的工业区。
林阳的母亲,陈淑云,就在这里的一家服装厂上班。
海珠众合制衣厂。
名字听上去很普通,厂房也不大,就是一栋三层的灰白色小楼,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在褪色的墙壁上刷了几个油漆字。
但这家小厂,日子却过得相当滋润。
因为他们的订单,全部来自一个庞然大物——星寰公司。
专门为星寰公司旗下的某个特殊安保部门,定制功能性的工作服。
订单稳定,利润丰厚,回款也从不拖沓。
林阳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拐进一条更为偏僻的巷道。
工厂的轮廓,在巷子尽头,越来越清晰。
巷子很深。
两边的墙壁斑驳,露出红色的砖底,像是干涸的伤口。
头顶被乱七八糟的电线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天空。
空气里,机油和廉价洗涤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工业区的,令人胸口发闷的气味。
万都啊,发展的快,发展的早,底蕴丰厚,但也因为如此,留下了这些发旧的地方。
可以说,这深处的工业区,和商业区住宅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林阳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他那双看过七百年血与火的眼睛,此刻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巷子尽头那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
近乡情更怯。
这句话,林阳曾经觉得矫情。
但现在,他懂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凉,一种陌生的,名为“胆怯”的情绪,正从他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丝丝缕缕地蔓延出来。
对于妈妈而言,这是一次平常的会面……
而他,林阳,这个来自狱神星的归魂。
品尝到的,却是煎熬了不止七个世纪的遗憾。
他停下脚步。
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需要一点准备。
他不能就这么走进去,他怕自己会失控。
不是暴戾的失控,而是情感的决堤。
林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感谢万法玄枢!
无形的意念,如水银泻地,瞬间铺开。
它穿过锈迹斑斑的铁门,越过堆满布料的门厅,渗入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一楼的车间。
几十台缝纫机发出单调而又嘈杂的轰鸣。
没有武道修为的普通人所能做的,和旧时代没什么两样。
一个个埋头工作的女工,身影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清晰。
她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动作却麻利而熟练。
没有。
二楼的裁剪区。
巨大的裁床,成卷的布料,空气中飘浮着细密的纤维尘埃。
几个男人正费力地搬运着布匹。
还是没有。
三楼的办公室,仓库,甚至是卫生间。
每一个空间,每一个人的气息,都像数据流一样,在他的感知中掠过。
清晰,却又冰冷。
林阳的神识一遍又一遍地,近乎贪婪地扫过整栋小楼。
没有。
没有那个他刻在灵魂深处的,熟悉的气息。
林阳猛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怎么会……
没有?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不可能。
这个时间点,妈妈一定是在上班的。
她从来不会迟到,更不会无故缺勤。
林阳的身体,那刚刚才放松下来的肌肉,再一次瞬间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厂房里,没有母亲的气息……
没有……母亲的……气息?
恐惧,可以引发一切负面情绪。
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来自狱神星的暴戾与阴冷,混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深渊的寒气,瞬间倒灌回他的西肢百骸。
那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瞬间从一个寄托思念的港湾,变成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坟墓。
没有。
妈妈不在这里。
这个认知,比狱神星上任何一次酷刑都更加残忍。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那栋小楼的轮廓在视野里模糊、拉长,仿佛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
不行。
他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