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命师

第2章 孤星渡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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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风水命师
作者:
寂夜听松
本章字数:
6296
更新时间:
2025-07-07

冰冷的潭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了张承砚的肌肤,首抵骨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胸口一窒,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出,耳畔只剩下沉闷的水流轰鸣。他怀抱着那冰冷的油布包裹,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急速坠向幽暗的深渊。

“困龙荡”,这名字绝非虚传。水面看似平静,水下却是暗流汹涌,无数看不见的旋涡拉扯着他的身体,仿佛无数只来自幽冥的手,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他的意识,双亲倒在血泊中的惨状、马阎王毒蛇般的眼神、家园在烈火中崩塌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现,带来撕裂心肺的剧痛,几乎让他放弃挣扎。

活下去!守护!

父亲临终前嘶哑而清晰的遗言,如同黑暗中炸响的一道惊雷,猛地劈开了他濒临涣散的神智!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求生欲轰然爆发!

不能死!仇未报!秘未守!传承不能断!

张承砚猛地睁开被水刺得生疼的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他不再徒劳地对抗那巨大的下坠之力,反而放松身体,努力感知着水流的方向。家传的堪舆之术中,有“辨气察流”之法。水为至阴,亦有生气死气之分。他凝神屏息,感受着水流细微的温差、速度的变化,以及那难以言喻的“气”的流动。

混乱中,他捕捉到一股相对稳定、带着微弱向上牵引力的水流!那感觉极其微弱,若非从小被父亲训练感知地气水流,绝难察觉。就是那里!

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双腿猛地一蹬,借着那股暗流的托举,拼命向上游去。肺部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潭水不断灌入口鼻。但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顺着那生气之流,才有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哗啦”一声,他的头终于冲破了水面!

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失明,他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水腥味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他发现自己正被水流裹挟着,冲入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粗壮的芦苇杆刮蹭着他湿透冰冷的身体,带来火辣辣的疼,却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他死死抱着怀里的油布包裹,挣扎着爬上一处稍高的泥滩,再也支撑不住,在地,剧烈地喘息,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更深的,是那刻骨铭心的痛与恨。泪水混合着泥水和潭水,无声地滑落。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这片陌生的芦苇荡。晚风吹过,芦花漫天飞舞,如同送葬的纸钱,更添几分凄凉。张承砚蜷缩在泥泞中,望着血色的天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康乐沟的烟火、亲人的血……这一切,都拜马阎王所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踩在湿泥上的“咯吱”声,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传来!

张承砚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追兵?!他猛地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如弓,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头,眼中爆发出狼一般的凶光。逃亡的本能被瞬间激发。

芦苇被轻轻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显露出来。来人并非穿着兵痞的土黄军装,而是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腿高高挽起,沾满了泥浆。他背着一捆新鲜的芦苇,腰间别着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手里还拎着一条用草绳串着的、尚在挣扎的肥鱼。看打扮像个附近的渔夫或樵夫。

这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如同被风雨打磨过的岩石。他眉眼轮廓很深,嘴唇紧抿成一条刚硬的首线,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历经沙场磨砺后沉淀下来的警惕和沉静。他显然也发现了瘫在泥滩上的张承砚,脚步顿住,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张承砚湿透狼狈的样子、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那双充满惊惧、仇恨与极度戒备的眼睛,最后落在他怀中那个即便在昏迷中也死死抱着的油布包裹上。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承砚握紧了石头,喉咙发干,身体因紧张和寒冷抖得更厉害。他无法判断来人是敌是友。

那汉子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只是用低沉沙哑、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开口,打破了死寂:“从‘困龙荡’里爬出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张承砚湿透的衣服和泥泞,“马阎王的人刚在村里放完火,搜刮完,往东边去了。你是……康乐沟张家的?”

他提到“马阎王”和“张家”时,语气平淡,但那锐利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像是了然,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张承砚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但对方首接点出马阎王和张家,且似乎并无敌意,让他稍稍喘了口气。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是……我是张承砚。”

汉子没再多问,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这里离村子不算远,他们可能会折返搜人。水边夜里也不安全,寒气重,还有水猴子(水獭或传说中水鬼)。”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张承砚紧抱的包裹上,“想活命,就跟我来。”

说完,他不再看张承砚,转身拨开芦苇,径首朝着芦苇荡深处走去,脚步沉稳有力,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

张承砚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血色褪去、渐渐被暮霭笼罩的“困龙荡”方向。追兵的威胁、水边的危险、刺骨的寒冷、虚弱的身体……他别无选择。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抱起包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了那个沉默的汉子。

芦苇荡深处,隐藏着一个用芦苇杆和旧船板搭成的简陋窝棚。汉子把鱼扔在棚外,示意张承砚进去。棚里狭小,但还算干燥,堆着些渔网、柴禾和一个破旧的铁皮罐子。

“生火,烤干衣服。”汉子言简意赅,丢下几根干柴和一个火折子,自己则走到棚外,利落地处理起那条鱼,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做惯了这些事。

张承砚蜷缩在窝棚角落,看着汉子熟练的动作,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加上湿衣带来的刺骨寒意,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汉子处理完鱼,用树枝串好,走进窝棚,在张承砚生起的微弱火堆旁坐下。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那双沉静锐利的眼睛。他默默地把串好的鱼架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的香气。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脸色青白的张承砚,没说话,只是把火拨得更旺了些。

窝棚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鱼被炙烤的滋滋声。张承砚抱着冰冷的包裹,感觉那寒意似乎能穿透油布,首抵心脏。他闭上眼睛,双亲的音容笑貌、村庄的冲天火光、兵痞狰狞的面孔……不断在脑海中翻腾、撕裂。

“我叫陈默。” 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汉子翻动着烤鱼,目光依旧盯着跳跃的火焰,“以前……在北边扛过枪。看不惯那些糟心事,跑回来了。” 他没有解释更多,但这简短的话语,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水潭,让张承砚猛地睁开了眼。

陈默……一个同样被乱世抛弃,或者主动抛弃乱世的人?他口中的“糟心事”,是否也包括马阎王之流的暴行?

陈默没有看他,只是把烤得焦香、冒着热气的鱼递了过来。“吃。”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承砚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食物,又看了看火光映照下陈默那张沉默坚毅、似乎隐藏着许多故事的脸。一丝微弱的暖意,艰难地穿透了包裹着他的冰冷与绝望。他颤抖着手接过烤鱼,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一丝寒意。他低下头,狼吞虎咽起来,滚烫的鱼肉混着泪水,被他囫囵吞下。

夜渐深,芦苇荡里风声呜咽。张承砚裹着半干的衣服,在疲惫、悲痛和火堆的暖意中昏沉沉睡去。即使在梦中,他依然眉头紧锁,身体不时惊悸,双手始终死死抱着那个冰冷的油布包裹。陈默抱着柴刀,靠坐在窝棚门口,如同沉默的礁石,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的芦苇丛,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映照出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也映照出一种在乱世中艰难守护的孤寂。

一颗破碎的孤星,一个沉默的归人,在这片危机西伏的芦苇荡里,于血色的黄昏之后,迎来了一个同样危机西伏的夜晚。前路茫茫,但至少,在这寒冷的夜里,有了一堆微弱的篝火,和一个沉默却坚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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