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 赵氏一听温言要进山,脸都白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言丫头你疯了?那后山是什么地方?有狼!还有…… 还有那些散兵游勇,多危险啊!”
温言知道母亲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在这个乱世,山林既是资源宝库,也是危机西伏之地。野兽横行不说,还有可能遇到逃兵、盗匪,甚至是黄巾余孽。原主的记忆里,就有邻村猎户进山后再也没回来的恐怖故事。
但…… 不进山,难道等着饿死吗?
温言反手握住母亲粗糙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有说服力:“娘,我知道危险。但你看家里,米缸都见底了,弟弟妹妹再不吃东西,就真的撑不住了。我小心点,就在山边上转转,不往深处去,好不好?”
她指了指炕上己经昏睡过去的温宝和还在小声啜泣的温丫,赵氏的眼圈瞬间又红了。
是啊,不进山,孩子们怎么办?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去哪里找吃的?丈夫温老实一大早就被地主家叫去干活了,说是给口吃的,可谁知道能不能带回来。
“可是……” 赵氏还是犹豫。
“娘,让她去吧。” 一首沉默的温武突然开口,他看着温言,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我…… 我会看着家的。如果她天黑前没回来,我就……”
他想说 “我就去找她”,但话到嘴边,却被双腿的无力感狠狠噎了回去。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谈何去找人?巨大的挫败感再次席卷了他。
温言看出了哥哥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哥,放心吧,你妹妹我命大着呢!再说了,我可是你教出来的,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谁比我厉害?”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提起原主小时候的事情,想缓和一下气氛。
果然,温武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眼中的绝望似乎也淡了一些。
赵氏看着一双儿女,最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娘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娘!” 温言急忙反对,“您在家里看着弟弟妹妹,还要照顾哥哥,怎么能走得开?我一个人就行,真的!”
“不行!要去一起去,要不就都别去!” 赵氏态度坚决,她实在不放心让刚大病初愈的女儿一个人进山冒险。
母女俩正僵持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了王氏尖锐的叫骂声,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嚎和一个男人的呵斥。
“老虔婆!你凭什么抢我们家的粮食!那是我们留着救命的!” 这是二婶刘氏的声音。
“什么你们家的?这家里的东西,哪样不是我说了算?温老实那个窝囊废不在家,我这个当娘的还不能拿点粮食了?我看你们就是想饿死我这个老婆子!” 王氏中气十足地反驳。
“爹!您快说说娘啊!那点米是给丫蛋治病的!” 刘氏哭喊着。
“唉……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 娘,您也别拿那么多,给老二家留点……” 这是二叔温老二懦弱的声音。
温言和赵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愤怒。
“这个老虔婆!肯定是看我们家言丫头醒了,知道榨不出油水,又跑去祸害老二家了!” 赵氏气得首跺脚。
温言心里也是火气噌噌往上冒。这王氏,真是极品中的战斗机!自己家都快饿死了,还有闲心去抢二房的粮食?
“娘,你在家等着,我去看看!” 温言说着就往外走。
“言丫头!” 赵氏想拉住她,却被温言挣脱了。
温言快步走到院子里,只见院子中间一片狼藉。王氏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骂着。她脚边放着一个半满的布袋,里面显然是粮食。二婶刘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二叔温老二则在一旁唉声叹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几个邻居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劝说。
看到这一幕,温言的火更大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却换上了一副虚弱又委屈的表情,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奶奶…… 您这是…… 做什么呢?” 温言的声音不大,带着病后的虚弱,却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王氏看到温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瞪,又想发作:“你个小贱人…… 哦不,言丫头,你不好好躺着,跑出来干什么?” 她大概是想起了刚才温言的 “凶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缓和点的语气。
温言没理会她的称呼,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那个粮食布袋,又看了看地上哭嚎的刘氏,小声问道:“奶奶,那…… 那是二婶家的米吗?我记得…… 二婶家的丫蛋妹妹好像也病了,正等着米下锅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周围邻居的耳朵里。
果然,邻居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是啊,老三家的丫蛋好像也发烧好几天了……”
“这老太太也太偏心了吧?老大家刚遭了难,她不帮忙就算了,还去抢老二家的救命粮?”
“听说刚才还想把老大的闺女卖给张屠户呢……”
“啧啧,真是造孽啊……”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王氏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她狠狠地瞪了那些多嘴的邻居一眼,又把怒火转向温言:“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我们温家的家事!轮得到你插嘴?我拿我儿子家的粮食,天经地义!”
“可是奶奶,” 温言眨了眨眼睛,一脸的 “天真无邪”,“我娘说,做人要讲道理,要积德行善。您抢了二婶家给妹妹治病的粮食,万一妹妹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一条人命啊!老天爷都看着呢,会遭报应的……”
“你…… 你你!” 王氏被温言这番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手指着温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个小…… 小乌鸦嘴!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又想像刚才那样冲上来打人。
但这次,温言早有准备。她身子一晃,看似虚弱地往旁边一躲,恰好 “不小心” 撞到了旁边的温老二。
“哎呀!” 温言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其实是半蹲),捂着胳膊,委屈巴巴地看着温老二,“二叔……”
这一下,把温老二弄得手足无措。他本来就懦弱,被侄女这么一 “撞”,又是心疼又是尴尬。
刘氏也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温言,对着王氏就开骂:“老虔婆!你想干什么?言丫头刚醒,你就想打死她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这下可热闹了。刘氏本来就不是善茬,刚才是被王氏的气势压住了,现在有了温言这个 “挡箭牌”,又占着理,顿时来了底气,张牙舞爪地就要跟王氏干架。
王氏没想到一向懦弱的老二媳妇敢反抗,一时之间也被镇住了。
周围的邻居们更是看得津津有味,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温言趴在刘氏怀里,偷偷观察着局势,心里冷笑一声。跟我斗?我可是从小看《甄嬛传》、《延禧攻略》长大的!对付这种极品亲戚,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先抢占道德制高点,再煽动群众情绪,最后让对方自乱阵脚!
“都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家老爷子,温老头,拄着拐杖,板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温老头平时话不多,但在家里还是有点威严的。
王氏看到温老头,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但还是嘟囔着:“老头子,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这些好儿子好媳妇!还有这个小贱人,都联合起来欺负我!”
温老头没理她,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地上的温言和那个粮食布袋上。
“怎么回事?” 温老头沉声问道。
温老二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敢说王氏要卖温言的事,只说是王氏来借粮,双方起了争执。
温老头听完,脸色更加阴沉,瞪了王氏一眼:“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老二家的孩子也病着,你拿他们的粮食干什么?”
王氏被噎了一下,不甘心地说:“我…… 我不是看老大家快断粮了吗?想拿点粮食给老大家……” 她开始睁眼说瞎话。
“哦?是吗?” 温言适时地从刘氏怀里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一脸 “恍然大悟” 的样子,“原来奶奶是想拿粮食给我们家啊?那真是谢谢奶奶了!不过奶奶,我们家虽然困难,但也不能要二婶家给妹妹治病的粮食啊。要不这样吧,这粮食我们家不要了,还是还给二婶吧。等我爹回来了,让他再想办法。”
她这话一出,既显得自己懂事、顾全大局,又把王氏架在了火上烤。如果王氏真的是 “好心”,现在就该把粮食还给二房;如果不还,那她刚才的话就是谎言,只会更让人不齿。
王氏气得脸都绿了,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牙尖嘴利的孙女。这小贱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句句都戳在她的心窝子上!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点头称赞:“还是言丫头懂事啊!”
“是啊,知道心疼妹妹!”
“老太太,既然言丫头都这么说了,你就把粮食还给老二家吧!”
温老头也点了点头,对王氏说:“听见了吗?把粮食还回去!”
王氏看着众人的目光,又看看温老头阴沉的脸,知道今天这粮食是抢不成了。她不甘心地踢了一下那个布袋,狠狠瞪了温言一眼,才气呼呼地说:“还就还!谁稀罕!”
刘氏赶紧把粮食布袋拉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温老头又训斥了王氏几句,让她赶紧回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王氏不敢违抗,只能狠狠地剜了温言一眼,跺着脚走了。
一场闹剧总算平息了。邻居们看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了。
刘氏抱着温言,感激涕零:“言丫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粮食……”
“二婶,你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温言笑着打断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丫蛋妹妹病得重吗?请大夫了吗?”
提到女儿,刘氏的眼圈又红了:“请什么大夫啊,哪有钱…… 就随便找了点草药熬着喝,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温言心里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一场小小的风寒都可能夺走一条人命。她想起自己现代的医药箱,里面感冒药、退烧药应有尽有,再看看这里,真是……
“二婶,要不…… 我去看看丫蛋妹妹吧?” 温言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爷爷教了我一些治感冒发烧的土法子,说不定…… 能帮上忙呢?”
她又搬出了 “梦里老爷爷” 这个万能借口。
刘氏一愣,随即喜出望外:“真的?言丫头你还会治病?”
“也不是会治病,就是一些土法子,不知道管不管用。” 温言谦虚道,“死马当活马医嘛。”
“好好好!那太好了!言丫头,你快跟我来!” 刘氏激动得语无伦次,拉着温言就往自己屋里走。
温言回头看了一眼赵氏,赵氏对她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担忧。
温言跟着刘氏走进二婶家的屋子。虽然同样破旧,但比自己家稍微整洁一点。炕上躺着一个小女孩,正是丫蛋,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显然烧得不轻。
温言上前,学着现代医生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丫蛋的额头 —— 滚烫!
她又翻开丫蛋的眼皮看了看,然后问刘氏:“二婶,丫蛋妹妹是不是咳嗽?嗓子疼?”
刘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温言心里有底了。这症状,很像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也就是感冒发烧。在现代,吃点退烧药、消炎药,多喝水,几天就好了。但在这里,没有药,就很危险。
她想了想,脑海里搜索着高中生物和化学知识。退烧…… 物理降温是最安全有效的方法。用温水擦拭身体,额头敷湿毛巾。还有,补充水分!不能脱水!
“二婶,你家有干净的布巾和温水吗?” 温言问道。
“有有有!” 刘氏连忙去找。
温言又对跟进来的赵氏说:“娘,你帮我烧点开水,放温了给丫蛋妹妹喝,要多喝!”
“哎!好!” 赵氏也赶紧去忙活。
很快,刘氏端来了温水和布巾。温言拧干布巾,开始给丫蛋擦拭额头、脖子、腋下、手心脚心这些大血管丰富的地方。她的动作很轻柔,神情专注。
刘氏和赵氏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温言一边擦,一边对刘氏说:“二婶,以后每天都用温水给丫蛋妹妹擦身子,多给她喝温开水。如果有蜂蜜的话,加点蜂蜜在水里,她可能会更喜欢喝。”
“蜂蜜?家里哪有那金贵东西……” 刘氏苦笑。
“没有就算了,多喝温开水也行。” 温言也知道自己是奢望了。
她擦了一会儿,又把湿布巾敷在丫蛋的额头上。
就在这时,温言的肚子又不合时宜地 “咕噜噜” 叫了起来。这次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温言的脸瞬间红了,尴尬地笑了笑。
刘氏和赵氏这才想起,温言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言丫头,你看我这脑子!你快歇歇,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刘氏说着就要往外走。
“二婶,不用了!” 温言连忙拉住她,“我不饿!真的!我还要进山呢!”
“进山?” 刘氏和赵氏异口同声地惊呼。
温言把自己的想法又说了一遍。
刘氏听了,急忙说:“进山太危险了!言丫头,你可不能去!要不…… 要不我们家这粮食分你一点?” 她抱着那个粮食布袋,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温言心里一暖。二婶虽然平时有点小计较,但本性不坏,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分粮食给自己,己经很不容易了。
“二婶,谢谢你!但这粮食你留着给丫蛋妹妹治病吧,我真的没事。” 温言笑着拒绝了,“我就在山边上转转,找点野菜野果就行,很快就回来。”
她态度坚决,刘氏和赵氏知道劝不住她。
赵氏叹了口气:“那…… 娘跟你一起去!”
这次,温言没有再反对。她知道母亲不放心,如果不让她跟着,母亲只会更担心。而且,多一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那好吧,娘,我们早点去早点回。”
刘氏看着母女俩,咬了咬牙,从布袋里抓了一小把米,塞到赵氏手里:“嫂子,这米你们拿着,熬点米汤给孩子们喝。言丫头,你一定要小心啊!”
赵氏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眼眶红红的:“老二家的,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告别了刘氏,温言和赵氏回到自己屋里。温言找了个破旧的篮子,又翻出一把豁了口的镰刀,赵氏则拿了一根粗壮的木棍防身。
温言又叮嘱了哥哥几句,让他看好弟弟妹妹,这才和母亲一起,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阳光刺眼。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鸡鸣狗吠,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压抑的沉寂。远处的大山,郁郁葱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温言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东汉末年,我来了。
极品亲戚?饥饿贫困?兵荒马乱?
放马过来吧!
我温言,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看了一眼身边满脸担忧的母亲,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娘,走吧!今天咱们一定能满载而归!”
赵氏看着女儿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光芒,心里虽然依旧担忧,但也多了一丝莫名的信心。
母女俩的身影,一前一后,朝着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山林走去。
温言不知道的是,她这次进山,不仅会找到填饱肚子的食物,还会遇到一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 “大麻烦”。而那个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的极品奶奶王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