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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苏辰蜷缩在冰凉的塑料座椅上，连帽衫皱巴巴的，像团被丢弃的旧棉絮。他盯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那上面的红色指示灯一闪一灭，把他眼底的血丝照得格外清楚。
护士第三次从他面前经过时，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特别响。苏辰沙哑着嗓子问："她醒了吗？"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护士摇摇头，脚步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还没呢，苏先生，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苏辰没动，只是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张脸。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头皮扯下来。走廊尽头护士站的灯光惨白惨白的，把墙上"静"字标语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知又过了多久，护士长匆匆走过来，手里拿着张折叠的纸巾。她把纸巾递给苏辰，表情有些为难："苏先生，这是林小姐醒了以后让我交给您的。"
苏辰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抢过那张纸巾。展开来，上面是林夕娟秀的字迹，却微微有些颤抖："苏辰，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短短八个字，像是八把小锤子，狠狠砸在苏辰心上。他盯着"两不相欠"西个字，指腹着纸面，力道大得指节都泛白了。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张纸条。选秀后台，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林夕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紧张，我相信你。"那字迹，同样的温柔，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现在，还是同样的字迹，却冷冰冰的，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楚河汉界。
苏辰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首到纸张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朝着监护室走去。
刚走到监护室门口，就撞见了林夕的主治医生。医生穿着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病历夹。看到苏辰，他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林小姐家属？"
苏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医生，她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胃溃疡很严重，"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几分责备，"长期饮食不规律、压力太大导致的。这次是胃出血加上低血糖昏迷，再晚点送来就危险了。"
"胃溃疡？"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以前就经常胃痛..."话刚出口，他就闭嘴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像是被捅破的马蜂窝，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医生没注意他的异样，继续说道："以后一定要注意饮食，按时吃药，最重要是不能再受刺激了。"说完，摇着头离开了。
苏辰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三年前，琴房里，林夕总是悄悄吞下几粒胃药，用校服袖子紧紧盖着药瓶标签，生怕被别人看见。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小毛病，现在想来，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连帽衫袖口原本就快要散开的缝补处，"嘣"的一声，线又断了。露出了手腕内侧那个细小的疤痕——那是三年前给林夕搬琴时不小心被琴弦划伤的。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苏辰深吸一口气，不管护士的阻拦，硬是刷开了监护室的门。
门"嘀"的一声自动关闭，惊醒了刚浅眠的林夕。
逆光中，苏辰看见林夕正半坐在病床上，右手颤抖着，正试图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管。透明的液体沿着她的指尖一滴滴落在床单上，很快洇开一小片水渍。
"你在干什么！"苏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两步冲过去按住她的手腕。
林夕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开始剧烈挣扎："放开我！苏辰，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假好心！"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两人拉扯间，病床的摇把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那个装着苹果的果盘应声落地，"哐当"一声，摔得粉碎。苹果滚到苏辰脚边，上面还留着深深的牙印——那是林夕之前咬了一口，却因为胃痛没吃下去的。
争执中，林夕另一只手不小心碰到了窗台上的花瓶。花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清水混合着白色的百合花瓣泼了一地，玻璃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苏辰几乎是本能地将林夕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些飞溅的碎片。一阵刺痛从右臂传来，他闷哼了一声。
鲜血很快渗透了黑色的衣袖，在晨曦中投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林夕愣住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看着苏辰手臂上渗出的血迹，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几秒钟后，她突然像是醒过神来，猛地推开苏辰，踉跄着跑到床头柜边，扯出里面的医用纱布。
"你别动！"林夕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怎么也没法把纱布拆开。
苏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握住林夕的手腕："别慌，慢慢来。"
林夕的手腕很细，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格外脆弱。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给苏辰包扎伤口。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林夕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蝶翼。苏辰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仅十公分的距离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百合花香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的奇怪味道。
背景里，心电监护仪因为苏辰急促的心跳发出了几声短暂的急促声响。
纱布在伤口上绕了几圈，林夕正想打个结，苏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我，林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林夕的身体僵住了，缓缓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看见苏辰眼底布满的血丝，还有那里面深藏的、三年未曾改变的执着。
苏辰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三年前你父亲病危，我用五年分成换他半年生命——这从来不是交易。"
林夕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撞到了床头的呼叫铃。铃声刺耳地响起，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声音颤抖着："你胡说！赵兰说那是交易！她说你用合约换了钱！"
"赵兰只告诉你她想让你知道的部分！"苏辰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她的话。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将林夕逼到了墙角。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在苏辰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翻涌的情绪。"那天在医院缴费处，你跪在地上求医生再给一天时间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夕的心上。
"我知道你要强，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我才跟公司签了那份协议，让赵兰别告诉你真相。我只是想让你安心完成学业，让你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苏辰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我从来没想过要你还，更没想过要用这个来绑架你的感情。"
林夕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原来三年来她一首活在自己编织的愧疚里，却不知道真相是这样。她以为自己欠了苏辰一笔冰冷的交易款，却没想到那背后是他默默的付出和守护。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沿着脸颊滑落。林夕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嘴角却一抽一抽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苏辰伸出手，想要为她擦去眼泪，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着林夕通红的眼睛，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放在了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
病房里一片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屏障。
林夕别过头，不想让苏辰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管是什么，这笔账我会算清楚的。"
苏辰凝视着她微微颤抖的耳廓，突然轻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我欠你的，又该怎么算？"
林夕猛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苏辰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像是藏着一片她从未触及过的深海。
床头柜上，苏辰昨晚带来的那盒创可贴还安静地躺着。包装上印着卡通笑脸，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呵护每一寸肌肤"。
阳光完全照亮了房间，却好像照不进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
心电监护仪依旧规律地响着，发出"嘀嘀"的声音。但在这寂静的病房里，却掩盖不住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心跳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