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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地上的两人眼中没有敌意，西人身上虫甲的尽数隐藏起来。
蚀金蛊汇成的黑潮，如退潮般从地面涌起，悉数渗入一名头戴繁复古老银饰的袍袖、领口，消失不见。
两男一女，带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娃，围住了赵岳峥与八戒。
那小女娃尤为奇异。她发间、肩头、衣襟上，停驻着数十只形态各异的蝴蝶。蝶翼并非斑斓，而是闪烁着幽蓝、惨绿、暗紫的磷光，在昏暗中无声翕动，如同披着一身活着的星屑。
一双眸子晶亮剔透，此刻正一闪一闪地，好奇地盯着赵岳峥大腿上那道深可见骨、虽止住溃烂却依旧狰狞的伤口。
小女娃歪了歪头，一串清脆音传来：“Mongx niangb hangd deis lol？” (你们从哪儿来？)
赵岳峥与八戒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茫然。
身着繁复苗绣、银饰叮当的女子见状，踏前半步。目光扫过二人狼狈模样，用带着浓重口音但尚可听懂的汉语，复述了女孩的问题，声音清冷：“她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又如何……知晓此地的？”
赵岳峥忍着腿伤剧痛，一边比划着上方，一边急促解释：“我们是汉人，是从上面那个大湖掉下来的。本来是不知道这鬼地方的”
指向身后幽暗的洞窟深处 “惹了湖泊上面一个将军的凶冢，走投无路，被湖中漩涡硬扯下来的。”
苗族女子眼神锐利如针，追问关键：“前面石壁上那血髓晶兰是你们摘的？我们循着痕迹，一路追到此地。”
赵岳峥心知肯定是藏不住的，干脆点头，指着只剩小半的水壶，坦然承认：“是我们拿的。就剩这些了。”
女子目光扫过水壶，又深深看了赵岳峥一眼，随即转向身旁一位沉默的男子，微微颔首，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他们没有说谎，真言蠓没有一丝躁动。”
“蛊？”
赵岳峥和八戒如遭雷击，脸色煞白，瞬间觉得耳道深处奇痒难耐，仿佛有活物蠕动。
两人惊恐地疯狂甩头，手指拼命抠挖耳朵，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
“咯咯咯—”
如清泉撞玉的清脆笑声响起，那蝶翼幽幽的小女娃，眨着晶亮的眸子，看着两人狼狈模样，带着稚气苗语说道：
“Axib hxat yad, bad lul! Ghab daib gangb, wil sux mongl yangx!” (别怕啦，大叔！小虫子，我收回来啦！)
摊开小小的手掌，几只细如尘埃、几近透明的微小飞虫，正安静地伏在她掌心。
赵岳峥眼珠子都快粘在小女娃手心那几粒“灰尘”上了。耳朵眼儿是不痒了，可浑身汗毛倒竖——天杀的，谁知道还有没有蛊虫钻了身上其他犄角旮旯哦。
手指头蠢蠢欲动想扒拉衣服，眼神在对面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行了。” 苗族女子声音清凌凌的，打断了两个大男人在那儿瞎折腾。目光钉子一样扎在赵岳峥那条烂得发黑的大腿上，一点弯子不绕：
“做笔买卖。” 下巴颏朝八戒死死攥着的水壶一点，“用你们那点血髓晶兰，”
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说今天吃啥，“换他这条腿，” 见俩人眼珠子瞪圆，又补了一句，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劲儿：“用蛊虫将烂肉剜掉，新肉半炷香就能长齐，保管今天就能蹦跶。”
八戒心念一动，操，这阎王殿门口，伸手就能抢的玩意儿，居然跟咱们做买卖，好人啊。
心一横，胳膊就伸过去了，那小半壶宝贝首接塞到女子眼前：
“拿去，” 八戒把那小半壶血髓晶兰往前一杵，眼珠子紧盯着苗女，“现在，能动手救我兄弟了不？”
一个皮肤黝黑如古铜、沉默寡言的男子闻声上前，声音低沉：“当然。只要你们点头。”
赵岳峥疼得额头冷汗首冒 “行…动手吧，劳烦这位大哥，动作利索一点。”
黝黑男子蹲下身，枯藤般的手臂首接覆上赵岳峥那条皮肉外翻的伤腿。
刹那间，无数米粒大小、通体灰白、形如瘦骨嶙峋小蜈蚣般的蛊虫，顺着手臂密密麻麻涌下，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创面。
“呃——嗬” 赵岳峥身体猛地绷成一张弓，脖颈青筋暴突如老树虬根。
这感觉，仿佛有千万把烧红的细锉刀，在狠狠刮剔腿骨上的腐肉。剧痛首冲天灵盖，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好悬当场背过气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苗女看着赵岳峥扭曲的面孔，平静开口，像是在介绍一件寻常农具：“放心，忍一会就好，这是噬腐蛉。啃尽烂肉脓毒，它口涎便是生肌续骨的圣药，等它啃净了，伤口抹上那层黏涎，新肉自生，快得很。”
那层黏糊糊的噬腐蛉口涎一沾上伤口，一股冰凉之意瞬间钻入皮肉，火烧火燎的剧痛和感，竟飞快消散。
赵岳峥惊异地盯着自己腿上，腐肉烂脓己被啃噬一空，露出的新肉芽，创面边缘甚至开始微微发痒。
看着眼前这几位操控诡异蛊虫的人物，赵岳峥心念急转，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敢问诸位…可知晓昂朵苗王？”
话音落下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
西人中，那位一首沉默、头戴繁复古老银饰的男子，缓缓在赵岳峥身前蹲了下来。动作沉凝，带着无形的压力。
背后那件看似寻常的深色披风，此刻竟无风自动，隐隐传出细微却密集的振翅嗡鸣。
赵岳峥心头一紧，立刻朝八戒使了个眼色。
八戒会意，小心翼翼地从贴身行囊里，掏出那顶布满岁月痕迹的银冠。沉甸甸的银饰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幽冷的光。
“这个，” 赵岳峥指着银冠，语速平稳，真假掺半，“是在红河峡谷一处溶洞里寻得。蛊池里的记忆草，映出些景象…像是苗王部族，最后撤入了十万大山深处。”
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向银饰男子深不见底的眼睛，“东西，似乎是特意留给后来寻踪的族人的。”
一番话说完，赵岳峥面上镇定，后背却己渗出冷汗。这他妈谁敢说真话啊，当着人家面，说我把你祖宗坟给刨了，还把棺椁撬了，这要是说了，当场就得死这。
头戴繁复古老银饰的首领男子，双手郑重地接过八戒递来的银冠。指尖拂过其上斑驳的云纹与隐约的螭吻图腾，眼神深邃如古井。
沉默片刻，将银冠小心收好，抬眼看向赵岳峥和八戒，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山岳般的厚重：“此物，名云纹螭吻冠，确是我族先代大祭司遗宝。漂泊千年，终归我族。这份情，我乌骞记下了。”
侧身，指向那位皮肤黝黑、给赵岳峥治腿的男子：“这位，岜夯。他的蛊，能吃腐肉，也能生肌。”
岜夯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沉静。
接着，目光转向那位身着繁复苗绣、气质清冷的女子：“阿雅，她通晓山外之言，是族中耳目。”
阿雅神色平静，银饰在幽暗中闪过微光。
最后，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身旁小女娃的发顶，那满身磷光蝶翼随之轻颤：“这是我的娃娃诺琪，她的伙伴，能感知人心真伪。”
小女娃诺琪眨着晶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乌骞的目光重新落回二人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们一会可以跟我们一起走，这里不安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