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虞瑾陈述完始末,虞璎也稍稍冷静下来。
她扬起头,表情略悲壮:“人是我打的,狠话也是我放的,大姐姐你绑我去永平侯府谢罪吧,他们要追究,我一力承担。”
虞瑾揉了揉太阳穴。
她先看向蔫头耷脑的石竹,又问明显心虚的露陌:“确定人没事?”
露陌仔细回想片刻,才答:“奴婢查看过凌世子的伤口也探了脉搏,三小姐力道有限,应该只是皮外伤。”
其实,她还想说,凌木南之所以会晕,还可能是因为被关这一个月把身体养虚了。
毕竟,那人今天的状态一眼看着就不咋地!
“起来吧,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权当没这回事。”露陌是个细心干练的,虞瑾选择信她,后又问受伤的护卫陈武,“伤得如何?”
“只是皮外伤,不妨事。”陈武汗颜。
虞瑾点头:“没适用的伤药就去找陈伯拿一点,都散了吧。”
几个护卫不好在内院久留,立刻便走。
虞璎三人还跪着。
虞璎依旧忐忑:“永平侯府那边……”
“只要凌木南并无大碍,永平侯夫妇就不会上门,若你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我们主动登门谢罪和等他们上门兴师问罪也没多少区别了。”虞瑾抬手打断她的话。
虞璎打人虽然不对,可是事出有因。
还是那句话,永平侯府理亏在先,自然就得忍让几分。
可若真是把凌木南打坏了,两家肯定不能善了,到时候各自护短,虞瑾还真能为了给凌家交代就把自己亲妹妹给处置了?
直接将她扶起,虞瑾才又意味深长说道:“至于凌木南……横竖他是个不着调的,若他自己事后气不过找上门来,你矢口否认就是,无非就是跟他吵嘴。”
虞璎自知今日冲动,闯了祸,长姐未曾责骂,她反而垂下脑袋,越发觉得羞愧。
虞瑾见她如此,不禁失笑:“出气了吗?”
虞璎猛地抬头:“大姐姐不怪我做事冲动?”
“凡事皆有因果,这是他欠咱们的,他该受着,气出了,这件事就彻底让它翻片儿过去吧。”虞瑾语调轻松,随后话锋一转,“身为女子,在这世上安身立命不易,确实应该有些锋芒,但是莽撞行事切不可取,以后凡事做之前多做权衡,切莫冲动行事了。有些话,以前你们还小,我不想说……父亲戍守在外,咱们在朝中和凌家互为帮衬,两家人有矛盾有冲突,小打小闹的无伤大雅,但也仅此为止了,知道吗?”
凌木南这顿打,她也觉挨得不冤,自然就不会过分苛责虞璎。
但自家和凌家,也确实不至于为了一桩婚事就闹得你死我活。
虞璎眼圈红了,她用手背使劲揉了揉,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虞瑾给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去吧,梳洗一下,再喝杯参茶压压惊,永平侯府那边我叫人盯着,应该没事。”
“嗯!”虞璎用力点头,转身走时,还不忘拎走旁边放着的木棍。
虞瑾看得眼皮子抽动一下。
她又收回目光,看向露陌,语气笃定:“你家姑娘知晓你今日行踪?”
“是……”露陌不敢抬头。
其实若不是自家姑娘身体条件不允许,露陌觉得,虞珂是恨不能亲自去的。
虞瑾沉默片刻,也未苛责,只道:“回去吧。”
“是!”
露陌走后,石竹才眼巴巴看过来:“我都没拿棍子,只用的拳头,而且奴婢也提醒三小姐别打头了……三小姐头次打人,太慌了。”
“擅自行动,知情不报!”虞瑾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今天的晚饭你别吃了,和你石燕姐姐一起去永平侯府附近给我盯梢去!”
石竹立刻眉开眼笑。
府里的饭不吃,她还可以出去买着吃,她一个孤家寡人,月银全都吃进肚子里去了,半点不心疼。
虞瑾也不是真要罚她,一个凌木南,打就打了,只要别打死打残就好,但重话还是要说的,得给她警醒。
石竹被石燕拎走,虽然露陌说凌木南没事,虞瑾还是不太放心。
而永平侯府那边,自凌木南被发现受伤抬进府,确实忙乱了一阵。
因为伤在头上,冯氏十分紧张,请了三位大夫相继过来查看,还请来一位相熟的太医。
凌木南只昏睡了小半个时辰,只是醒来后,人有些过分沉默。
冯氏亲自送了太医出府,再回来,便对着跪在院中的程勇三人发难:“你们三个人跟着,不仅让世子被人打伤,还连伤他的人是谁都说不清楚?除了天天纵着他瞎胡闹,要你们何用?”
凌木南和苏葭然的私情,虽然隐蔽,但他贴身的护卫和小厮,纵使不完全知晓内情,也该多少有所察觉。
冯氏上回未曾迁怒,是因为这几人都是跟着凌木南好些年的,最是忠心,可他们一而再的玩忽职守,她便有些忍不了。
程勇三人脸色铁青,满面羞愧。
程安立刻请罪:“是小的们学艺不精,未能护得世子周全,愿意领罚。”
程勇也道:“夫人,今天那些歹人藏在暗处使阴招,明显是有备而来,不能叫世子白受了这个委屈,是不是查问一下邻里和行人,或许有人瞧见……”
“算了。”不等冯氏说话,却是屋里传出虚弱的男声。
众人循声去看。
头上缠着裹帘的凌木南,面有菜色,嘴唇苍白的站在门口。
他单手扶着门框,目光平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大肆查问,只会更丢脸。”
他在佛堂这一个月,只是被限制了自由,吃穿用度上面还是原来的待遇,只是身上有伤,又挂心着苏葭然那边,他人明显瘦了一圈,气色实在不好。
如今又遭遇一场血光之灾,整个人看上去就没什么精气神了。
这也是上次闹翻后,时隔一个多月,冯氏第一次见他。
虽被伤了心,可是看儿子这般模样,她心中依旧五味杂陈,堵得慌,忍不住追问:“你也不知道是谁对你下的黑手吗?就在咱们大门口……你这头上前后都有伤……”
苏葭然的事情之后,冯氏对他的态度就不似以往亲近了,但母子关系至少还没到彻底决裂的地步。
“母亲!”凌木南叫了一声,嗓音莫名艰涩。
冯氏的牢骚被打断。
凌木南看着她,唇角有些僵硬的扯出笑来:“劳您忧心了,是儿子不孝。”
很平静的语气,很平常的话语。
冯氏看着他的表情,却是突然心里发酸,眼眶一热。
可是,想到今天刚被放出来,儿子第一时间不是来给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请安,而是立刻就要出府去找苏葭然,她又觉得心寒。
不想这样草率的原谅他,冯氏有些狼狈的仓惶转身,匆匆离开了。
凌木南披着外衫,倚在门边许久,方才对院中跪着的三人道:“起来吧,今日之事,不怪你们,也不要外传。”
说完,径自转身,又慢慢走回屋里。
他坐在矮榻之上,窗外有温暖的阳光透射进来。
他垂着眸,看着自己没有一丝皱纹的手,许久,抬手捂住了眼睛。
凌木南这伤,一养又是三日,他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见人。
三日后再出现,依旧还是消瘦,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却好了很多。
“世子,今天是要出门吗?”江默看他穿戴齐整出来,包伤口的裹帘也拆了,连忙迎上来,“您的伤还没好全……”
“无妨,我今天不骑马,你去叫马房备车。”凌木南抬脚往外走:“你不是知道表妹的住处?我们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