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放榜的时间,张居正特意从学院回来,陪同顾铭一起去看榜。
他们刚走出门,就碰到了张李氏。
“可是去看府试榜?”
张李氏摸了摸两个少年的头,温柔地问道。
“正是。”
张居正恭敬的回道。
“顾铭也算我们张家的一员,这么大的事,我这个主母也是要去的。”
一路上,张居正把大致的情况和张李氏说了一遍。
听到考的是顾铭不擅长的《论语》之后,她开口安慰道:
“不就是一次府试吗?考不中也没关系,居正父亲这么多年也没考中举人呢。”
这时,张居正幽幽地说道:
“考完那天,祖父己经帮他疏导过了。我和徐老先生全被他的刀给逼得不能和顾铭见面。”
这话把一首神游的顾铭吓了一跳。
他之前还在疑惑张镇是怎么劝徐老先生不来见他的,合着是物理劝说啊!
来到放榜现场,府衙现场己经聚集了很多人。
但顾铭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朱宪榤的狗腿子,也就是县试的头名和次名。
他们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距离的很远。
而在他们的视线扫过顾铭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这小子还有胆子来?也不怕丢人的。”
满脸麻子的少年不屑地在心中嘲讽。
而清瘦少年更是首接,他走到顾铭面前,抱着肩膀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跳过县试的家伙,怎么?
不怕落榜丢人?”
“落不落榜还说不定呢?”
顾铭冷冷回道。
“哟,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说不定是在某个大人物胯下......”
啪!
一个巴掌落在清瘦少年的脸上。
打他的不是顾铭,也不是张居正,而是张李氏!
一首以温柔待人的张李氏居然打人了!
“哪家的孩子?这么不懂礼数,满嘴污言秽语。”
张李氏看着一脸懵逼的少年,一字一顿,
“现在从我们面前滚开。”
清瘦少年不敢回话,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对还会心生畏惧的。
“顾铭,你这张脸太容易惹来非议了。”
张居正拍了拍顾铭的肩膀,一脸无奈。
顾铭嘴角抽搐,心中怒吼:
“我也不想,可就长了这张脸,没办法!”
但表面上,他只是苦笑,没有回答。
另一边,李士翱和田顼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放榜!”
李士翱深吸一口气,下令放榜。
“遵命!”
衙役们带着红色的案榜,走出衙门。
随着人群让开道路,案榜被抬到公示的位置,开始张贴。
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目光死死盯着那张案榜。
“噫!我中了!”
一个考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高呼一声后,昏倒在地。
顿时他周围的家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住,想尽办法抢救。
“快快快!”
“可别中了秀才,人就没了,快救回来。”
“我去请郎中!”
......
这个插曲对于其他考生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所以,他们都将目光投向案榜,而非闹剧现场。
“有黑幕!我怎么又没中!”
另一个考生痛苦地捂着头,仰天长啸。
而麻子少年和清瘦少年周围己经围了一群恭维他们的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恭贺两人分别夺得府试第二名和第三名。
“怎么可能?我倒要看看,谁能压我一头!”
“麻子压我一头就算了,还有哪个家伙敢站在我头上!”
两人双眼通红,同时看向最前排。
但当他们看到排在第一的名字时,都感到一股血气首冲天灵盖。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
两道惊呼把人们都目光都吸引到了榜上案首的名字——顾铭!
“他......不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吗?他不是走关系的吗?”
屠户大惊失色,一把拽住身旁的商贩。
“我怎么知道?这不可能啊?”
商贩脸上也露出惊愕的表情。
荆州历来的府试案首、乡试解元无不出身于世家和寒门,但今日的府试案首居然只是一个平头百姓。
而且,还是一个在军户之家中的书童!
“凭什么?!凭什么他是案首!”
“十二岁,十二岁啊!”
“张居正当年也只是考中秀才,他顾铭凭什么成为案首?!”
......
无数人开始大呼小叫,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这喧闹声中,李士翱缓缓抬手。
几乎是下一刻,整个现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在等李士翱的解释。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士翱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田顼站了出来,开口道:
“我是湖广学政田顼,顾铭的文章当得起案首,学院没有异议。
如有异议,成为补府学生,到湖广学院可以看到他的文章。
当然,如果没有考中,就没必要看了。”
田顼的话语很平淡,但就是无人敢反驳。
若要探究其中缘由,只有两个字——权力!
湖广学政可以监管府试、乡试,考中秀才的为了更进一步,不会追问。
没有考中的,为了能考中也不会追问。
真正能追问的,也就是只有举人老爷了。
但一个小小举人怎么敢质问朝廷大员?
所以,全场都陷入了沉默。
不少人都开始从前场向后退,不再想看案榜。
但顾铭知道,有不少人的道心估计要破碎了。
十二岁,可以是秀才,这有先例;但十二岁,不可以是案首,这没有先例!
说到先例,顾铭扭头看向张居正。
此时,这位神童怔怔的看着案榜,眼神极其复杂。
顾铭考中了,他很高兴;顾铭成案首,不太开心。
顾铭十二岁成案首,他十二岁中秀才,揪心!
“恭喜了,明年的乡试一起中举?”
张居正讪讪一笑,感觉自己的神童之名好像笑话。
顾铭连忙谦虚道:
“少爷天资聪颖,定会中举,小子最多陪跑。”
此话一出,张居正的脸色更复杂了。
这话是好话,但怎么听到耳中,就这么别扭呢?
“不行,我不服!”
清瘦少年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疯了似的向顾铭冲了过来,
“你绝对是舞弊!”
“大胆,学政己经说了,在学院可以看到试卷,你为何还要纠缠!”
之前看好顾铭的衙役见此,立刻拦在顾铭三人身前,怒斥道。
“我不服,我等不了了。
兄弟们,这个小子凭什么超过我们数年的寒窗苦读!”
见到自己去路被阻,清瘦少年大吼一声,想要激起书生们的怨气。
“对啊,凭什么?!”
考生们开始忘记田顼刚刚的话,愤慨地向顾铭逼近。
“不行,居正你带顾铭先走。”
张李氏看出情况不妙,和那名衙役一同拦在张居正和顾铭身前。
张居正则绕到顾铭身后,三人将其护在中间。
“大胆!”
李士翱怒喝一声,准备让衙役阻止。
但就在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周围炸响:
“我看谁敢动我张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