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办公室里的空气,能把苍蝇首接熏得原地去世。
朱由检推门进去时,那股混合了劣质雪茄、汗臭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差点让他发动帝王级别的战术后仰。
“朱!我的朋友!”亨德森那座肉山从文件堆后挪了出来,脸上堆砌的笑容比他桌上的垃圾还要虚假。
朱由检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给他批个“阅”字。此等粗劣的伪装,连宫里最下等的太监都比他演得真诚。
“亨德森主管,您找我?”
“别这么见外嘛!”亨德森绕过桌子,伸出蒲扇大的手,想亲热地拍朱由检的肩膀。
朱由检一个不着痕迹的侧身,去拿门边的拖把,完美避开了这次“恩宠”。动作之流畅,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亨德森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也不在意,顺势收了回去。“我就是关心一下员工。最近工作还习惯吗?那个……马克,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
【察言观色】。
【目标:亨德森。情绪:贪婪80%,算计20%】。
干净,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恶意。朱由检心里有了底。
“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朱由检的回答滴水不漏。
“是不错,最近运气特别好。”亨德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话锋一转,“朱,我听说,你在‘远星科技’那件事上,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建议’?”
他特意加重了“建议”这个词,仿佛那是什么黑市接头的暗号。
朱由检看着他,不说话。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亨德森的耐心迅速告罄。他脸上的笑容塌了下去,走回自己的王座,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谈判的架势。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是上帝托梦还是塔罗牌占卜。我只要一个东西。”
他伸出一根得像胡萝卜的手指。
“一个名字,一个股票代码。就像你给马克的那样。我们合作,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碰这些该死的马桶!”
朱由检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又带点怯懦的表情,眼神躲闪,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这套演技,是他从那些第一次面圣、紧张到快要尿裤子的小官僚身上学来的。
“主管……我……我真的只是运气好,那天随便胡说的……”
他越是这么说,亨德森眼里的贪婪就越是笃定。
果然是个走了狗屎运又没见过世面的蠢货!这种人最好控制!
“运气?”亨德森发出一声嗤笑,彻底撕下伪装,“别跟我耍花样!朱,我提醒你,你的工作签证有问题吧?要是我给移民局打个电话,你猜他们会不会很乐意把你遣送回你那该死的国家?”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朱由检的头垂得更低了,但无人看见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想当年,锦衣卫诏狱里的手段,比这恶毒万倍。用签证威胁朕?简首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可笑。
“我……我考虑一下……”他用一种带着颤抖的语气,给出了亨德森想要的答案。
很好,狗己经看见了骨头,就等他自己扑上来了。
当天下午,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找上了朱由检。另一个区域的清洁工一口咬定是朱由检弄坏了咖啡机,吵着要他赔偿。
就在朱由检准备亲自下场,让对方体验一下什么叫“廷辩”之时,亨德森居然出现了。
他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朱由检面前,对着那个清洁工一通咆哮,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压了下去。
然后,他把一盒包装还算精美的午餐塞到朱由检手里。
“拿着,别说我不照顾你。”亨德森用一种施舍的口吻说完,便挺着肚子走开了。
朱由检打开饭盒,里面是几块冷掉的意面和两根蔫了吧唧的西兰花。
他想起了当年,为了拉拢一个手握重兵的边关总督,他赐下的是黄金万两、良田千亩、世袭罔替的爵位。
而今天,这个肥猪,用一盒价值不超过十美金的冷饭,就想收买朕?
这感觉,新奇又荒诞。
回到那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出租屋,朱由检将那盒“御赐”的冷饭倒进了垃圾桶。
他很清楚,亨德森这条狗,必须处理掉。但不能硬来,更不能暴露系统。
他需要一个局。
一个能让亨德森自己跳进去,还能为朕贡献最后一点价值的局。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被前一个租客丢在墙角的旧报纸上。
报纸的财经版面,一则黑色的标题刺入他的眼帘。
【新药三期临床试验惨败,诺兰制药股价一夜腰斩,面临集体诉讼】。
朱由检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走过去,捡起那张满是灰尘的报纸,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拂过。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这个局,需要一个贪婪到失去理智的蠢货,比如亨德森。
还需要一个,对自己深信不疑的狂信徒,比如马克。
前者是饵,后者是刀。
而他,朱由检,大明崇祯皇帝,是那个坐在幕后,亲自操盘的棋手。
这步棋很险。
一步走错,他将同时得罪这两个人,不仅国运无望,连在这华尔街扫地的资格都会被剥夺,彻底断绝生路。
但他骨子里的血,却因为这种行走在刀尖上的刺激,而久违地燥热起来。
朱由检拿起一支笔,在那份旧报纸上,重重地圈出了那个名字。
【诺兰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