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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颜小满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顾承远别墅的客房里。窗外，暴雨依然肆虐，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急切地叩门。
"咚——"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更清晰了。颜小满彻底清醒，竖起耳朵。声音似乎来自楼下厨房。
"小偷？"她心里一紧，轻手轻脚地下床，抄起桌上的台灯作为武器，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楼梯拐角处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颜小满屏住呼吸，赤着脚慢慢下楼。随着距离接近，她开始听到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夹杂着玻璃碰撞的轻响。
厨房门口，她停住脚步，偷偷探头——
顾承远弓着背靠在冰箱上，一手死死按着胃部，脸色惨白如纸。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料理台上散落着几个药瓶，他正颤抖着手试图拧开其中一个。
"顾承远？"颜小满放下台灯，快步走进厨房。
顾承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你...怎么醒了？"
"我听到声音。"颜小满走近，这才发现他的睡衣己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你胃痛？"
"没事。"顾承远咬牙拧开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
他伸手去拿水杯，却因为疼痛而动作迟缓。颜小满抢先一步拿起杯子递给他，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冰凉得吓人。
"你手怎么这么冷？"她皱眉，"这药是什么？"
"止痛药。"顾承远吞下药片，闭上眼睛靠在冰箱上，喉结上下滚动。
颜小满拿起药瓶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强效止痛药啊，不能空腹吃的！你晚饭后就胃痛到现在？"
顾承远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己经泄露了答案。
"你这个笨蛋！"颜小满气呼呼地打开冰箱，"胃痛还吃这种药，是想进医院吗？"
"别管我。"顾承远声音虚弱却依然固执，"你去睡吧。"
"闭嘴。"颜小满找出鸡蛋和姜，"坐下，我给你弄点吃的。"
出乎意料的是，顾承远竟然真的乖乖坐下了，大概是疼得没力气争辩。颜小满麻利地打蛋切姜，很快厨房里飘起了姜蛋羹的香气。
"我外婆教的，胃痛吃这个最管用。"她一边搅拌一边说，"小时候我每次胃不舒服，外婆就给我做这个，比什么药都灵。"
顾承远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
十分钟后，颜小满把一碗金黄色的姜蛋羹放在他面前："趁热吃。"
顾承远迟疑了一下，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温暖滑嫩的蛋羹带着微微的姜辣，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他不由自主地又舀了一勺。
"好吃吧？"颜小满得意地坐在对面，"我外婆的秘方，姜要切得够细，火候要掌握得刚好。"
顾承远慢慢吃着，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但疼痛似乎没有完全消退，他仍不时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按压胃部。
"药效还没上来？"颜小满观察着他的表情。
顾承远轻轻摇头："通常要二十分钟。"
"等不了那么久。"颜小满绕到他身边，"我外婆还教了我一招按摩手法，专治胃痛。要试试吗？"
顾承远警惕地抬头："什么按摩？"
"放心，不是那种奇怪的民间偏方。"颜小满翻了个白眼，"是正经的中医穴位按摩。我大学时室友胃痛，我经常帮她按。"
顾承远还在犹豫，一阵剧烈的绞痛让他弯下腰去。颜小满不再等他同意，首接拉过他的手腕。
"先按合谷穴。"她的拇指精准地按在他虎口位置，力道适中地画圈按压，"这里管全身止痛。"
顾承远惊讶地发现，这看似简单的按压确实让疼痛减轻了些许。
"然后是中脘穴。"颜小满示意他转过身，将手掌平放在他上腹部，"这里，对吧？最痛的地方。"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隔着薄薄的睡衣贴在顾承远的胃部。一种奇异的安心感随着她的温度传来，顾承远发现自己竟然放松了下来。
"放松，深呼吸。"颜小满的声音轻柔下来，手掌开始顺时针缓慢按摩，"我外婆说，胃痛多半是因为紧张和饮食不规律。你经常这样吗？"
"...嗯。"顾承远难得地诚实回答，"工作忙的时候。"
"典型的A型人格。"颜小满轻笑，"事事追求完美，连自己的身体都要压榨到极限。"
顾承远没有反驳。在疼痛和深夜的双重作用下，他平日坚固的防御似乎出现了裂缝。颜小满的手法确实专业，疼痛正在一点点消退。
"好点了吗？"她低头问，发丝垂落，扫过顾承远的脸颊。
顾承远抬头，正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在厨房柔和的灯光下，她素颜的脸庞显得格外清秀，眼睛因为困倦而微微眯起，却依然明亮如星。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好多了。"顾承远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哑。
颜小满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赶紧后退一步："那...那就好。把蛋羹吃完，然后去休息吧。"
顾承远点点头，继续吃那碗己经不太热的蛋羹。厨房里一时只剩下勺子碰触碗壁的轻响和窗外的雨声。
"你经常照顾别人？"顾承远突然问。
颜小满正在洗锅，背影顿了一下："算是吧。我妈工作忙，我从小跟外婆长大，学会了照顾自己，也照顾别人。"
顾承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你外婆一定很了不起。"
"嗯。"颜小满的声音柔软下来，"她是我见过最坚强又最温柔的人。去年她走了，胃癌。"
顾承远放下勺子："抱歉。"
"没事。"颜小满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走得很安详，教会了我足够多的东西活下去。比如怎么对付你这种工作狂的胃痛。"
顾承远嘴角微微上扬："谢谢。真的...好多了。"
雨声渐小，厨房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宁静氛围。颜小满收拾好碗筷，发现顾承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
"雨小了。"他说。
颜小满走到他身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别墅后方的花园，被雨水洗刷过的植物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月亮出来了。"她轻声说。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地看着月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庭院里。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了针锋相对，没有了雇主与策划师的身份，只是两个在深夜偶然相遇的灵魂。
"我反对妹妹的婚事，不是没有原因的。"顾承远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颜小满惊讶地转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三年前，我差点结婚。"顾承远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婚礼前一周，我发现未婚妻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两年了。"
颜小满倒吸一口冷气："天啊..."
"所以当我妹妹告诉我，她认识那个男人三个月就要结婚..."顾承远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颜小满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才那么执着于完美婚礼？因为..."
"因为我想证明，至少形式上，爱情可以是完美的。"顾承远的声音带着自嘲，"很可笑，对吧？"
颜小满摇摇头："不可笑。很...人性。"
顾承远转头看她，月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冷硬，反而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你呢？"他问，"为什么选择做婚礼策划师？"
颜小满靠在窗边，目光飘远："可能...是想见证那些幸福的时刻吧。我十岁那年，爸爸留下一张字条就再也没回来。字条上说，他受不了平凡的生活，要去追求'真正的爱情'。"
顾承远皱起眉。
"我妈崩溃了，整整一年没怎么说话。"颜小满继续道，"所以我想，如果真有爱情这回事，至少应该有个美好的开始，对吧？"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而是带着某种默契的理解。
"蛋羹很好吃。"顾承远最终说道，"谢谢。"
颜小满微笑："不客气。下次胃痛别急着吃止痛药，叫我。"
"还有下次？"顾承远挑眉。
"根据天气预报，我们至少还要困在一起两天。"颜小满狡黠地眨眨眼，"准备好迎接更多'不完美'吧，顾总。"
顾承远摇头，却罕见地没有反驳。他们一起上楼，在走廊分道扬镳时，颜小满突然叫住他。
"顾承远。"
"嗯？"
"关于你前女友..."颜小满认真地说，"不是所有爱情都像她那样。你妹妹的...也许不一样。"
顾承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卧室。
颜小满回到客房，发现小橘猫布丁正蜷缩在枕头旁睡得香甜。她轻手轻脚地上床，却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今晚看到的顾承远，与平日里那个冷峻强势的商界精英判若两人。在疼痛和月光下，他展现出的脆弱和坦诚，让她心里某个角落悄悄软化。
"不妙啊颜小满，"她对着熟睡的小猫低语，"你该不会对那个控制狂冰山男有好感了吧？"
布丁在梦中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困惑。
与此同时，主卧里的顾承远同样无法入睡。他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己经不再疼痛的胃部，回想着那双温暖的手和关切的眼眸。
这个吵吵闹闹、不修边幅的婚礼策划师，竟然用一碗简单的姜蛋羹和几个穴位按摩，就让他卸下了多年的防备。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让他既想靠近又想逃离。
窗外，月亮再次被云层遮盖，雨声渐起。顾承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床头柜，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精致的相框。
照片上，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婚纱，笑容灿烂。但与普通婚纱照不同，画面中只有新娘一人。
顾承远用手指轻轻拂过照片，然后将其重新锁进抽屉。他关上台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首到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