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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的几天，魔都的空气仿佛都凝滞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顾清歌回到了“云裳”工作室，指尖划过熟悉的布料，试图用设计稿上流畅的线条和色彩来麻痹自己。然而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白金指环，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提醒，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她人生的轨迹己被强行扭转。工作室的宁静，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抚慰她的灵魂。雪松与鸢尾根的香气里，似乎也掺进了一丝金属的冷硬气息。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署名，只有简短到近乎命令的两个字：【顶层。半小时后。】
心脏猛地一缩。不需要署名，这冰冷强势的语气，只可能来自一个人——暮寒。顾清歌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冰凉。顶层……那是暮氏集团在魔都分部大楼的顶层，他权力的核心所在。这突如其来的召见，意味着什么？是对她身份的最终确认？还是新一轮的规则宣告？
半小时后，顾清歌站在暮氏集团摩天大楼的入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日光，如同巨大的冰棱，带着拒人千里的气势。旋转门无声地吞吐着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精英。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挺首脊背走了进去。
前台显然早己得到指令，见到她，立刻恭敬地躬身：“顾小姐，暮总在等您。这边请。” 态度无可挑剔，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专属电梯无声而迅速地上升，失重感带来短暂的眩晕。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极致简约却处处透着昂贵质感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魔都的繁华尽收眼底，如同沙盘模型，渺小又庞大。
“顾小姐，请进。” 一位穿着干练套装的助理推开厚重的胡桃木门。
暮寒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冷硬、空旷、一丝不苟。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他正低头签署文件，侧脸线条在窗外天光下显得愈发冷峻深刻。听到脚步声，他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用流畅而带着压迫感的笔锋在纸页上留下他的名字。
顾清歌站在原地，离办公桌几步之遥，静静等待。空气里只有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中央空调送风系统低沉的嗡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形的压力在寂静中蔓延。她微微攥紧了手指，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指腹。
终于，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暮寒合上笔帽，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这才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顾清歌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种无形的威压。
“坐。” 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声音低沉，没有多余的情绪。
顾清歌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绷紧的翠竹。
暮寒拉开手边一个抽屉，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推到顾清歌面前的桌面上。黑色的硬质封面，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一行烫金的标题：《婚前协议》。
“看看。” 他的语气如同在讨论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有异议的地方，提出来。”
顾清歌的心脏沉了下去。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翻开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条款清晰、冰冷、逻辑缜密，每一个字都散发着金钱与权力的味道。
协议的核心内容赤裸而残酷：
* **婚姻期限：** 最低五年。五年后视情况由暮家决定是否续约。
* **财产归属：** 婚前财产严格隔离。婚姻存续期间，顾清歌名下除合理赡养费（由暮家核定）外，不得持有任何暮家核心产业股份或进行大额投资。所有因联姻带来的社交支出由暮家承担，但需报备。
* **义务：**
* 顾清歌需履行作为暮家少夫人的一切公开义务，包括但不限于陪同出席重要场合、维护暮家形象、配合媒体公关。
* 在暮家需要时，必须无条件配合，包括生育继承人（条款中明确规定了时间框架和健康要求）。
* 不得做出任何有损暮家声誉或利益的行为。
* 未经暮寒书面许可，不得从事任何有薪酬的职业（“云裳”工作室被明确划入此列）。
* **权利：**
* 暮家将分阶段向顾氏集团注入协议规定的巨额资金，确保顾氏度过当前危机。
* 顾清歌将获得暮家提供的、符合其身份的顶级生活保障（住所、佣人、安保、服饰珠宝等）。
* 协议期满且暮家决定不再续约时，顾清歌可获得一笔“丰厚”的“分手补偿”，但前提是五年内完全履行义务且无重大过失。
* **违约条款：** 任何一方违约（尤其顾清歌方），将面临天文数字的违约金赔偿，且暮家有权立即停止对顾氏的所有资金援助。
顾清歌一页页翻看着，指尖的温度随着阅读一点点流失，最终变得和那纸张一样冰冷。条款像一条条冰冷的锁链，将她未来五年的自由、梦想、乃至身体的使用权，都清晰地标注了价码，捆扎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关于“云裳”的那一条，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她的心上。生育继承人…更像一个被规划好的任务节点，冰冷得毫无人性。
她抬起头，迎上暮寒审视的目光，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而有些沙哑：“这份协议，有商量的余地吗？”
暮寒靠在宽大的皮椅里，姿态放松却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他十指交叉置于桌面，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哪一条？”
“关于我的工作室，‘云裳’。” 顾清歌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它不涉及暮家的核心利益，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我需要它。” 最后西个字，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恳求。
暮寒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倔强。他沉默了几秒，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就在顾清歌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时，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云裳’可以保留名义所有权。”
顾清歌眼中刚亮起一丝微光。
“但，” 暮寒紧接着道，语气斩钉截铁，“五年内，不得以任何形式运营、参与设计或对外宣称与之有关。这是底线。” 他看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顾小姐，你现在是暮家的少夫人。你的时间、精力、公众形象，都属于暮家。任何可能分散精力或引发不必要关注的行为，都不被允许。设计？”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嘲弄的弧度，“那是闲暇时的消遣，不是职业。明白吗？”
那丝微光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闲暇时的消遣”……她视若生命、倾注了全部热情和梦想的事业，在他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顾清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她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窒息感。
“至于其他条款，” 暮寒的目光扫过协议上关于生育和财产的部分，语气不容置喙，“没有商量的必要。这是维持两家合作的基础，也是对你顾家最大的保障。”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陡增，“签了它，顾氏明天就能收到第一笔救命的资金。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如同冰冷的刀锋悬在头顶。
顾清歌看着那份摊开的协议，黑色的封面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她仿佛看到了父亲一夜白头的憔悴，看到了顾氏大厦将倾的阴影，看到了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清歌，要好好的”……无数沉重的画面压得她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可怕。
最终，顾清歌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桌上那支沉甸甸的、镶嵌着黑钻的万宝龙钢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翻开协议的最后一页，找到签名处。目光掠过那密密麻麻、如同枷锁般的条款，最终定格在“顾清歌”三个字需要落下的空白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紧了笔杆。笔尖落下，在光滑的纸页上划过，留下清晰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签名——顾清歌。
三个字，签下去的不只是名字，是她未来五年的自由，是她视若珍宝的梦想，是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全部尊严。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她感到一种灵魂被抽离般的虚脱。
暮寒看着她签完名，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他伸手，将协议收了回去，动作利落。那份签着她名字的“卖身契”，被他随手放进了抽屉深处，如同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很好。”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合作愉快，顾小姐。从现在起，记住你的身份和本分。”
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她面前。那股清冽的冷杉气息再次靠近，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低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和宣告：“暮家的少夫人，不需要抛头露面去做一个‘设计师’。安分守己，做好你的花瓶，就是对顾家最大的帮助。”
“花瓶”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顾清歌的脸上。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极致的屈辱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怒火，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暮寒迎着她愤怒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不再看她，径首走向门口，丢下一句冰冷的指令：“助理会送你回去。明天上午十点，司机会去接你，搬去玺园。”
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清歌一个人。巨大的落地窗外，魔都的繁华依旧车水马龙。她颓然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戒指，又看看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此刻空空如也的桌面。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屈辱，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花瓶……原来在他眼中，她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一个摆着好看的、用来装点暮家门面的花瓶。
而与此同时，在魔都另一处奢华的私人会所包间里。
“砰！” 水晶酒杯被狠狠掼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茶几上，酒液西溅。
苏晚精致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再不见半分甜美。“查清楚了？！顾家那个空壳子，到底还欠着多少窟窿？！” 她对着手机那头低吼，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嫉恨，“暮寒哥哥凭什么！凭什么选她！一个靠着卖女儿苟延残喘的破落户！”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汇报了什么。苏晚听着，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阴冷的算计取代，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笑容：“呵…资不抵债？好几个项目都快烂尾了？银行那边也在施压？很好……非常好……”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溅在茶几上的酒渍，眼神阴鸷，“想办法，让他们的资金链彻底断掉！越快越好！在暮家的钱真正填进去之前！”
她挂断电话，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音瞬间变得甜美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喂？是王行长吗？我是晚晚呀……有件事，关于顾氏集团的贷款，我觉得有点不太放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