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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合，皇城的轮廓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愈发森严厚重。
宫墙之内，华灯初上，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那是属于帝王妃嫔的繁华。
狭窄、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宫巷深处，一间破败殿宇的角落。
几盏昏暗的油灯勉强驱散着浓重的黑暗，却映照出墙壁上剥落的彩绘和角落里厚厚的蛛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浓烈的草药味。
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名叫春桃，正瑟缩在一张破旧的矮凳上。
她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眼神涣散，带着深深的恐惧，身体不时地微微颤抖。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面边缘破损的铜镜。
“又…又看见了…”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镜子里…那影子…青面獠牙…对着我笑…它…它要吸我的魂儿…”
她猛地将铜镜反扣在膝盖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宫女叹了口气，将一碗黑乎乎、气味刺鼻的汤药递到她嘴边：
“快喝了安神药吧，春桃。定是你这些日子没睡好，眼花了。哪有什么镜妖…”
“不！不是眼花！”
春桃猛地摇头，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是真的！我看见了！昨晚值夜，就在那面大铜镜前！它就站在我身后！对着镜子里的我笑！那眼睛…是绿色的！”
她情绪激动，手一扬，差点打翻药碗。
“住口！”
一声沙哑、冰冷的呵斥从阴影里传来！
角落里，一张铺着半旧褥子的矮榻上，坐着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
正是赵嬷嬷。
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的深褐色旧宫装，头发稀疏灰白，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巴巴的小髻。
一张脸布满深刻的皱纹，唯有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浑浊却异常锐利，此刻正冷冷地、不带丝毫感情地，盯着情绪失控的春桃。
她的手上，戴着一只早己褪色发乌、款式陈旧的银镯子。
春桃被这声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赵嬷嬷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她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乌木拐杖，慢慢踱到春桃面前。
枯瘦如柴的手指伸出，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气，捏住了春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小蹄子，胡吣什么？”
“宫闱重地，妖言惑众，是嫌命长了吗？”
“再敢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眼泪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只能拼命点头。
赵嬷嬷松开手，嫌恶地甩了甩。
目光扫过地上那面被反扣的铜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她拄着拐杖，慢慢踱回自己的矮榻，重新坐下，闭上眼，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昏暗的灯光下，她干瘪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角落里，春桃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后宫的夜，死寂得可怕，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当值的守卫正打着哈欠，准备换岗。
突然！一阵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