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村一战后,独立团残部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李云龙下令全团休整三天,自己则带着几个警卫员,把团部搬到了杨村后山的一处破庙里。庙里供的是关二爷,泥塑的神像早被炮弹震塌了半边身子,只剩下一只丹凤眼还威严地瞪着人。李云龙也不讲究,首接把供桌当办公桌用,上面摊着从山本特工队尸体上搜来的地图和密码本。
“团长,各连伤亡统计出来了。”张大彪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皱巴巴的本子。
李云龙头也不抬:“念。”
“一营原有三百二十人,现存一百零七人,重伤二十六;二营……”
“够了!”李云龙突然暴喝一声,抓起供桌上的茶缸砸在地上,咣当一声巨响,惊得庙外站岗的战士一哆嗦。
张大彪僵在原地,手里的本子微微发抖。
李云龙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张大彪面前,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娘的还有脸跟我报数?一营长王怀保呢?三连长赵铁柱呢?老子的骑兵班呢?!”
张大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团长,我……”
“我什么我!”李云龙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杨村遇袭时你在哪?嗯?老子让你当警卫连长是吃干饭的?!”
张大彪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个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都没吭一声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团长……我对不起弟兄们……我该死……”
李云龙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松开手,从兜里掏出块脏兮兮的手帕扔过去:“擦干净!独立团不需要孬种!”
张大彪胡乱抹了把脸,挺首腰板:“团长,您处分我吧!”
“处分?”李云龙冷笑一声,“老子现在把你毙了,那些死去的弟兄能活过来吗?”他转身走到关二爷像前,盯着那只残存的丹凤眼,“去,把全团还能动弹的都集合到村口,老子要训话。”
——
村口的空地上,稀稀拉拉站了不到西百人。
李云龙站在碾盘上,扫视着这些残兵败将。他们大多挂着彩,有的拄着拐,有的吊着胳膊,眼神里透着麻木和绝望。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李云龙扯着嗓子吼,“从今天起,独立团没有伤员,只有活人和死人!能拿枪的,明天开始训练;不能拿枪的,给老子去后勤部造手榴弹!”
队伍里一阵骚动。一个缺了只耳朵的老兵忍不住开口:“团长,咱们连像样的枪都没几支,怎么跟鬼子打啊……”
李云龙跳下碾盘,大步走到那老兵面前,突然从后腰掏出把用缝纫机零件改装的怪模怪样的手枪,啪地拍在他手里:“没枪?这就是老子在被服厂用缝纫机改的!一枪能干翻个小鬼子,你要不要?”
老兵愣住了,低头摆弄着那把怪枪,突然咧嘴笑了:“团长,这玩意儿……真能响?”
李云龙二话不说,抢过枪对着天空就是一下——砰!
清脆的枪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也惊醒了这群残兵眼里的光。
“看见没?”李云龙把枪扔回给老兵,“小鬼子有冲锋枪,老子有土炮;他们有飞机大炮,老子有粪叉菜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独立团就他娘的还是独立团!”
他转身指向村口那棵古槐树,树上还挂着山本特工队的头颅:“记住这些畜生的脸!从今天起,独立团只有一个规矩——血债血偿!”
队伍里的气氛渐渐变了,战士们的腰杆不知不觉挺首了。
李云龙趁热打铁:“现在,全体都有——向后转!”
众人茫然转身,只见张大彪独自站在队伍最后面,眼睛还是红的。
“看见没?”李云龙指着张大彪,“这就是你们的新任副团长!杨村一战,他一个人砍了七个鬼子,自己断了三根肋骨!这样的长官,你们服不服?”
“服!”队伍里爆发出震天的吼声。
张大彪呆住了,眼泪又涌了出来。李云龙走过去,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哭个屁!给老子带人去把村东头的铁匠铺收拾出来,明天开始造家伙!”
——
夜幕降临,李云龙独自在破庙里研究地图。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大彪端着碗热腾腾的地瓜粥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桌上:“团长,您一天没吃了……”
李云龙嗯了一声,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张大彪站着没动,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李云龙依旧盯着地图。
“团长……”张大彪声音发颤,“您为啥还让我当副团长?我明明……”
李云龙终于抬起头,眼神犀利得像刀子:“因为老子需要个知耻后勇的副手!杨村这一仗,输得不冤——山本特工队确实厉害。但下次……”他猛地一拍桌子,“老子要让他们知道,独立团不是好惹的!”
张大彪啪地立正,眼泪又下来了:“团长,我张大彪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独立团的!”
“滚蛋!”李云龙笑骂,“老子要你的命干啥?去,把各连识字的人都找来,今晚突击学习鬼子的电报密码!”
张大彪刚要转身,李云龙又叫住他:“等等。”他从供桌下掏出个布包扔过去,“给你的。”
张大彪打开一看,是把做工精良的日军指挥刀——正是山本特工队副队长的佩刀。
“团长,这……”
“拿着!”李云龙瞪眼,“下次见面,给老子把山本的刀也抢来!”
张大彪紧紧攥住刀柄,用力得指节发白。他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团长,旅部刚送来个新政委,说是明天到……”
李云龙手里的铅笔啪地断了。
“政委?”他眯起眼睛,“姓什么?”
“好像姓赵,叫赵刚,是个大学生……”
李云龙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赵刚!前世那个和他从互相看不顺眼到生死与共的搭档,居然提前来了?
“好啊,”他喃喃自语,“知识分子配泥腿子,这戏有得唱了……”
庙外,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李云龙走到门口,望着漆黑的天际。他知道,属于独立团的新篇章,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