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老天爷…”金元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山神?邪神?还是…远古遗迹里的外星生物?”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沫,试图驱散喉咙里的干涩和恐惧带来的窒息感。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更令人惊骇的、违反常理的事实:在外面时,越靠近破庙,那股阴寒刺骨的感觉就越强烈,冻得人血液都要凝固,灵魂都要冻结。然而,一踏入这庙门之内,那股蚀骨的寒意竟如潮水般神奇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浸泡在温泉水中的暖流感,丝丝缕缕地从脚下冰冷的石板、从西周沉寂的空气中渗透出来,温柔地包裹着全身,驱散了所有的不适和恐惧带来的冰冷,甚至让他因为紧张而僵硬的手脚都暖和放松了下来!
这巨大的、近乎神迹般的反差,非但没有带来安心,反而让金元心底的诡异感和不安攀升到了顶点!这破庙,这石像,处处透着不合常理、违背自然的邪门!温暖的庙堂,供奉着如此冰冷诡异的神祇?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论!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聚焦到石像的脸部,最终死死定格在那双眼睛的位置。
石像的双目,同样是由那种温润无瑕的白玉雕琢或天然形成?。然而,其中一只眼睛,却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边缘参差狰狞、仿佛被某种狂暴力量硬生生剜去的黑洞!如同完美的玉璧上被暴力砸出的丑陋伤疤,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惨烈的过往!
而仅存的那只完好的右眼,此刻正“望”着闯入庙中的两个不速之客。
金元的视线与那只冰冷的白玉独眼对上的刹那——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电流穿透了空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体表,而是首接从灵魂的最深处炸开!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被更高层次、更古老、更漠然的意志所穿透、所审视的绝对恐惧!那双眼睛,即使是由没有生命的玉石构成,即使只有一只,其中蕴含的威严、冰冷和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然,却如同实质的冰锥!金元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剥光了扔在宇宙最寒冷的虚空之中,又像是被一头蛰伏于时光长河源头的洪荒巨兽锁定!那感觉,比在动物园隔着最厚的防弹玻璃与饥饿的猛虎对视强烈万倍!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沿着脊椎首冲天灵盖,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他冲锋衣的内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近乎狼狈地移开视线,如同被烫到一般,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溺毙的深渊边缘挣扎出来,后背己被冰凉的汗水湿透。
“呼…呼…妈的…邪门…太邪门了…”金元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再也不敢多看那只独眼一眼,感觉再多看一秒,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冻结。
这时,他才注意到身边的张雾浔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那恐怖的对视所影响。从金元进来开始,张雾浔的目光就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尊诡异的白玉石像,更确切地说,是石像基座周围的区域。他正半蹲着身体,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戴着半指战术手套,极其小心地拂开地面上厚厚的积尘,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搜寻着失落的文明密码,对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灵魂冲击视若无睹。他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苍白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蹙起的剑眉,透露出他内心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胸口的墨玉令牌隔着衣物,传来一阵阵比平时更加清晰、更加活跃的冰冷脉动,像是在与这庙宇、这石像建立着某种无声的联系。
金元好不容易从恐惧的余波中缓过劲来,好奇心又像野草般顽强地冒出头。他尽量避开石像那只独眼的“视线”范围,凑近两步,小声问道:“浔子,你说你们村后山这庙里的…呃…这尊‘大神’,到底是啥玩意儿啊?看着怎么这么…这么瘆得慌?这造型,博物馆里都没见过!感觉比埃及法老还古老!”他一边问,一边也忍不住再次用余光快速扫过那尊石像,目光刻意避开那只空洞的左眼窝和令人心悸的右眼。
张雾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知道。听阿婆讲,这庙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有了,这石像也是那时候就在的。具体是什么,村里没人说得清。”他顿了顿,指尖拂开一小片区域,露出下面同样布满灰尘但相对平整的石板地面,上面似乎有些模糊的刻痕,但难以辨认,“有说是山神化身,保一方平安的;也有说是古时候镇压山中精怪的守护灵。都是些口口相传、真假难辨的老掉牙传说。”他顿了顿,补充道,“阿婆自己,也从不细说,每次提起眼神都怪怪的。”
金元听得啧啧称奇,但更多的是对这神秘石像来历的困惑和一种面对未知的巨大茫然。他看着张雾浔几乎趴在地上,像考古学家发掘遗址般仔细搜寻的样子,忍不住又问:“哎,我说兄弟,你到底在找什么宝贝呢?这么认真?连这能吓死十个壮汉的石像都顾不上多看一眼?”他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拨弄着脚边一块松动的石板碎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张雾浔这才抬起头,目光在金元脸上停留了一瞬。庙内微弱的光线落在他眼中,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幽邃、转瞬即逝的绿芒,快得让金元以为是光影错觉。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线索。解开它秘密的线索。”他指的是那半块墨玉令牌。“这令牌,就是去年过年时,我无意间走到这附近,在庙里面捡到的。”他的语气平淡,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金元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金元恍然大悟,同时一股寒意再次不受控制地爬上脊背。在这诡异石像的眼皮子底下捡到那同样邪门的令牌?这经历本身就够拍一部悬疑大片了!他看着张雾浔说完又立刻低下头,像最精密的探测器一样一寸寸搜索着地面和基座的缝隙,那份近乎偏执的专注和执着,让他把到嘴边的更多问题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行吧,找线索是吧?金大侦探助你一臂之力!”金元甩了甩头,仿佛要把残余的恐惧甩掉,也学着张雾浔的样子,在石像基座的另一侧蹲了下来,开始小心翼翼地扒拉地上的尘土和碎石。他一边动作笨拙地清理,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东西对话:“令牌啊令牌,你另一半藏哪儿了?快快显灵告诉你金元大爷…是藏在耗子洞里了还是被蜘蛛网兜住了?哎哟我去,这灰也忒厚了…” 他动作幅度难免有些大,带起的尘土更多了,呛得他自己也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