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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金陵驿馆外马蹄声如雷。
明玉披衣起身时，窗外火把己映红半边天色。她推开雕花木窗，冷风裹着碎雪灌进来，正见一队玄甲禁军列阵于驿馆门前，当中一人紫袍玉带，手捧明黄圣旨，在晨光中刺目如刃。
——钦差大臣到了。
她指尖无意识掐进窗棂，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昨夜谢砚之那句"等我回来"犹在耳畔，而今晨京中便来人急召，世上哪有这般巧合？
"姑娘快看！"丫鬟捧着铜盆慌慌张张闯进来，"谢大人他——"
明玉己抓起狐裘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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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正厅，谢砚之正与钦差对峙。
他今日着了全套官服，玄色锦缎上金线绣的獬豸张牙舞爪，玉带紧束的腰身劲瘦如刀。明明该是恭聆圣谕的姿态，偏那负手而立的背影透着一股子锋锐的压迫感。
"……盐枭一案牵连甚广，陛下命谢大人即刻返京述职。"钦差捋着胡须，目光扫过匆匆赶来的明玉，忽然话锋一转，"另有一桩喜事——"
明玉在屏风后刹住脚步。
"杨阁老嫡孙女及笄在即，陛下有意赐婚。"钦差笑着展开另一卷绢帛，"谢大人年少有为，实乃良配啊。"
厅内炭盆"噼啪"爆响。
谢砚之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轻抚腰间玉佩——正是昨夜遗落的那枚，指腹过"不负"二字，突然转头看向屏风："苏老板听了这许久，不出来见见钦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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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从屏风后转出时，钦差瞳孔骤缩。
她只随意绾了发，素白中衣外裹着狐裘，偏偏腰间系着谢砚之那枚石榴红禁步。行走间环佩叮当，生生把官驿走出了苏家商铺的气势。
"民女参见大人。"她行礼如仪，却在抬头时首视钦差，"方才听闻喜讯，不知这赐婚聘礼——"忽然从袖中抖出一卷账册，"可够五千两盐税的份量？"
账册"哗啦"展开，赫然是杨阁老之子与盐枭的密账。
钦差脸色大变。
谢砚之忽然伸手揽住明玉肩头，这个动作让他广袖垂落，露出腕间一道尚未结痂的鞭痕——正是谢家祠堂那夜留下的。
"郑大人。"他指尖在明玉肩头轻叩，像在弹一柄出鞘的剑，"劳烦回禀陛下，臣的婚事不劳费心。"顿了顿，忽然勾起一抹寒凉的笑，"毕竟——"
"臣己有未婚妻。"
满堂死寂中，钦差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停在明玉腰间禁步上，意味深长道："苏姑娘可知，商籍女子最高只能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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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官道马车内。
明玉掀开车帘，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谢砚之强行将她塞进马车时，只丢下一句"要么同行，要么我绑你走"，此刻却抱臂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你早就知道。"她突然开口，"杨阁老会趁机提亲。"
谢砚之睁眼，眸色比车外积雪还冷："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他从暗格取出一封密信推过来，"看看。"
火漆印着东宫标记。明玉展开信笺，越看指尖越凉——太子竟在查谢砚之生母的商籍文书，这是要绝他仕途！
"所以你要我同去京城……"
"是要你亲眼看着。"谢砚之突然倾身，带着松墨气息笼罩下来，"看我怎么把这些人的爪子，一根根剁干净。"
马车猛地颠簸，他顺势扣住她后颈。咫尺之间，明玉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不是怒火，而是某种更可怕的、蓄谋己久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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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宿在官驿，明玉正对灯查看京城商铺账目，忽听窗棂轻响。
谢砚之翻窗而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他换了夜行衣，腰腹线条在紧束的布料下起伏分明，像一柄收入鞘的凶刃。
"杨家在查你。"他抛来一卷名录，"这些铺子暂时别去。"
明玉接住细看，竟是她在京城的全部产业布局。她猛地抬头："你监视我？"
"是保护。"谢砚之抽走她手中笔，忽然蘸了朱砂在舆图上画了个圈，"三日后陛下寿宴，我要你在这个位置。"
烛光下，那红圈正落在乾元殿侧方的锦绣阁——专陈各地贡品之处。
明玉心跳陡然加速："你要我偷什么？"
"不是偷。"他俯身，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是让全京城都看见，苏家的云锦怎么铺上龙椅。"
窗外风雪愈急，而他的呼吸滚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