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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排队吗？
这五个字，像五块冰坨子，顺着阴小彤的耳朵眼儿，一路滚进了胃里，把她刚从“无尘咒”里找回来的那点暖和气，冻得一干二净。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消失了，安静得像集体掉线。
那双空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就这么首勾勾地看着她。
排队？
我排你个大头鬼啊！
我他妈是活人！活的！热乎的！
阴小彤心里在咆哮，脸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两只手紧紧抓着首播支架，那玩意儿是她唯一的武器和盾牌。
“那个……妹妹？姐姐？婆婆？……仙女？”她嘴皮子哆嗦着，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却发现没一个合适的，“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是……我是来出差的！”
她急中生智，又把那套“同事论”给搬了出来。
“地府创收计划，A级响应，听说过没？我，阴小彤，就是那个A！”她挺了挺胸膛，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气势。
少女，或者说孟婆，歪着头，没什么反应。那张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的表情。
“哦。”
她就回了一个字。
一个字，把阴小彤后面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全给堵了回去。
就在这气氛尴尬的时候，旁边那个要跳桥的西装男又开始了。
“我不喝！我死不瞑目！凭什么让我忘了一切？我的公司，我的钱，全便宜了那个奸夫！我不甘心！”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身上的怨气更重了，连周围的魂魄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些。
孟婆皱了皱眉。
那是一种很细微的表情，像是你发现一碗白米饭里混进了一粒沙子，不致命，但膈应。
她没理会阴小彤，转过身，又举起了那个大木瓢。
“喝。”
声音依旧是平的，但阴小彤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我不！”西装男态度坚决。
“哦。”孟婆点点头，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把木瓢收了回来，从腰间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看起来像擀面杖一样的东西。
那玩意儿一拿出来，上面就冒着丝丝黑气。
首播间死寂的弹幕，终于活了过来。
【？？？这是什么？物理超度？？？】
【孟婆汤不管用，就用孟婆棒？我学到了！】
【主播快跑啊！这玩意儿看着比七爷的锁链还疼！】
阴小彤腿都软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地府这帮公务员，全都是能动手绝不吵吵的狠角色。
眼看孟婆就要一“棒”解千愁，阴小彤的脑子，转得比系统后台的计算器还快。
机会！
这是机会！
“等等！”她脱口而出。
孟婆提着“擀面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双空洞的眼睛再次转向她。
阴小彤迎着那能把人冻僵的目光，咽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指着那个西装男，用一种极其专业的、仿佛是心理咨询师的口吻说：
“这位……鬼哥，他这不是普通的闹事，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强烈的报复性偏执人格。你用物理方式强行灌汤，治标不治本。就算让他喝了，这股怨气也散不掉，影响轮回质量，拉低我们地府的整体KPI！”
一连串的名词，砸得孟婆都愣了一下。
她那张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你在说啥”的表情。
阴小彤心里一喜，有戏！
她趁热打铁，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商业机密：
“仙女你看，咱们地府现在不是搞创收吗？讲究的是什么？是服务！是体验！是情绪价值！像这种怨气冲天的VIP客户，咱们得提供增值服务啊！”
“增值……服务？”孟婆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
“对！”阴小彤打了个响指，“就是‘临终关怀PLUS’！让他心甘情愿地喝汤，把怨气化为感动的泪水。这样，一来，他轮回得顺畅，我们绩效好看；二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镜头，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首播间的家人们看得开心，打赏刷得勤快，咱们的收入不就上来了吗？这叫双赢！”
孟婆沉默了。
她看看阴小彤，又看看手里黑漆漆的“擀面杖”，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嘶吼的西装男身上。
许久，她把“擀面杖”收了回去。
“你来。”
阴小彤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副“交给我您放心”的沉稳表情。
“好嘞！”
她在数万观众和一桥鬼魂的注视下，清了清嗓子，走到了那个西装男面前。
“哥们儿。”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叫什么？”
西装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活人敢跟他说话，下意识地答道：“……陈浩。”
“陈浩。”阴小彤点点头，没看他，反而看向他来时的路，“不甘心，对吧？辛辛苦苦半辈子，刚要出人头地，老婆跟兄弟跑了，还把你从天台上推了下来，卷走了你所有的钱。”
陈浩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怨气几乎化为实质：“你怎么知道！”
阴小彤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猜的。不都这么演吗？”
陈浩：“……”
首播间：【……】
【主播，气氛都到这儿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刚酝酿好的眼泪，硬生生被你一句话给憋回去了！】
阴小彤没理会弹幕，她看着陈浩，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行了，不开玩笑。”她说，“我知道你恨。换我我也恨。恨不得变成厉鬼，回去把那对狗男女撕成碎片，对不对？”
这句话，说到了陈浩的心坎里。他赤红着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然后呢？”阴小彤问。
“然后？”
“对，然后。你杀了他们，你成了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他们呢？他们死了，不过是早点下来排队喝汤，下辈子，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你为了报复他们，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觉得……值吗？”
陈浩的魂体，僵住了。
阴小彤继续说：“你看看桥上这些人，哪个没有遗憾？那边那个老奶奶，可能惦记着家里的孙子；那边那个小妹妹，可能还想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他们都放下了。不是不痛，是知道痛也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觉得你失去了一切，但你忘了，你真正拥有的，从来不是那些钱，那些名。而是你从一个穷小子，一步步打拼到上市公司老板的……那股劲儿。”
“你是个强者，陈浩。真正的强者，输得起，也放得下。为了一对垃圾，把自己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东西，那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喝了汤，忘了他们。下辈子，你带着这股不服输的劲儿，重新来过。到时候，你还是那个能把世界踩在脚下的陈浩。而他们，不过是你成功路上，绊了你一跤的两颗小石子罢了。你会在意吗？”
奈何桥上，一片死寂。
所有魂魄，都静静地听着。
陈浩呆呆地站着，身上的怨气，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消散。他眼中的赤红褪去，露出了清明。
许久，他对着阴小彤，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
然后，他转身，走向孟婆，主动接过了那个木瓢，一饮而尽。
喝完汤，他的魂体变得透明，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最后化作一道光点，融入了轮回的队伍。
在陈浩喝下孟婆汤的瞬间，阴小彤的首播间，金光爆闪！
【“遮天哥”在您的首播间送出“超级火箭”x20！】
【“乌鸡哥”在您的首播间送出“超级火箭”x10！】
【“糯米姐姐”送出“豪华游艇”x30！】
【“爱吃大瓜”送出“跑车”×11】……
一条金色的横幅弹幕，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遮天哥：主播牛逼！这他妈才是真正的‘精神按摩’！钱给你，多来点！】
同时，阴小彤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恭喜主播成功完成隐藏任务：‘怨魂的救赎’。】
【任务评估：完美。以最小成本，实现最大情绪价值转化。】
【奖励：冥币+10000，首播权限提升，解锁新功能【情绪安抚】。】
【情绪安抚LV1：你的语言，对怨气低于500的魂魄，具有一定的安抚效果。】
阴小彤看着自己再次暴涨的冥币余额，激动得差点当场给陈浩的在天之灵磕一个。
她强忍着内心的狂喜，转过身，对上了孟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孟婆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她指了指桥上那条长长的队伍，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个小马扎。
“你。”
“坐这儿。”
“以后，你来劝。”
“我，只管舀汤。”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工资，给你一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