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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城的佣兵公会，像一个永远烧不开的、装满劣酒与汗臭的铁锅。
格罗姆巨大的身躯堵住了半个门口，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喧嚣的大厅出现了片刻的真空。
跟在他身后的，是像两座铁塔的壁垒兄弟，握着弓的疤眼雪莉，还有扛着巨锤的巴顿。
凯尔走在最前面。
这支队伍的构成太过诡异，以至于每个看到他们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凯尔……先生。”
那个接待员的腰弯成了一只煮熟的虾，他脸上的肌肉堆砌出一个谄媚的形状。
“我们想注册一个佣兵团。”
凯尔将一枚金币推过柜台。
接待员看都没看那枚金币。
“当然，当然！请问，用什么名字？”
“黎明之刃。”
这三个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里。
大厅里，那些刚刚恢复的嘈杂议论再次停歇。
黎明。
在这片被亡灵的永夜笼罩的土地上，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挑衅。
“好名字！”
巴顿大吼一声，将巨锤在地上重重一顿。
咚。
整个木质地板都颤了一下。
手续办得快得出奇。
当那块刻着“黎明之刃”的崭新铜牌交到凯尔手上时，一个角落里传来了几个醉醺醺的哄笑。
“哈，又来了一群不怕死的新人，还敢叫这种名字。”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熊皮大衣的壮汉，他的胸口别着一枚A级佣兵的徽章。
他身边的同伴也跟着起哄。
“等他们遇上‘冰墓’里的东西，就知道什么叫绝望了。”
“嘘，小声点，那个S级的委托，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怕什么！反正那些大人物也搞不定，据说‘血色狮鹫’团折了快一半的人在里面。”
S级委托。
凯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夜鸦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像一道贴着墙壁的影子。
“冰霜之牙山脉深处的古老遗迹，委托目标是带回‘不朽核心’。”
夜鸦的低语只有凯尔能听见。
“据说，那里的力量，不属于凡间。”
凯尔捏紧了手里的铜牌。
胸口的残片，又开始发烫了。
走出公会，凛冽的寒风吹散了里面的酒气。
“头儿，我们现在是正规军了。”
独眼佣兵搓着手，兴奋地问。
“接下来干嘛？是不是该去干一票大的？比如霍克家那个粮仓？”
“我们现在的配合，像一盘散沙。”
雪莉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
“格罗姆的冲锋，巴顿跟不上。壁垒的防御，我和你找不到输出的角度。”
凯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群刚刚凑到一起的“饿狼”。
“她说的没错。”
“我们需要磨合，需要用敌人的血，把我们这把刀磨利。”
他转身，指向任务板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我们的目标，是站稳脚跟，积蓄力量，让凛冬城的每一条毒蛇都学会敬畏。”
“然后，我会带着你们，去挖出这场天灾的根源，也挖出那些躲在背后捅我刀子的人。”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热血，只有一种让骨头发冷的平静。
“钱，名望，力量，我们全都要。”
“而这一切，都从最小的委托开始。”
他从任务板上，撕下了一张B级委托单。
“清理城东墓穴，目标，‘守墓人’。”
城东的墓穴，入口像一道咧开的伤疤，朝里面呼着冰冷潮湿的霉气。
“这鬼地方，连亡灵都嫌弃。”
巴顿用锤柄敲了敲一具散架的骷髅。
墓道很窄，壁垒兄弟的塔盾几乎要擦到两侧的石壁，这让他们的防御阵型无法完全展开。
“小心脚下。”
夜鸦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他话音刚落，十几只腐烂的手臂就从松软的泥土里猛地伸出，抓向众人的脚踝。
“该死！”
独眼佣兵一刀砍断一只手臂，却被另一只抓住了靴子，险些摔倒。
格罗姆发出一声低吼，巨大的脚掌首接将那些手臂连同下面的骷髅踩成了碎片。
他的狂暴在这种狭窄环境里，反而造成了拥堵。
巴顿想从侧面补位，却被格罗姆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混乱。
这就是黎明之刃的第一场团队合作。
“雪莉，照明箭！”
凯尔的命令打破了混乱。
一支箭矢呼啸着射入墓穴深处，箭头的磷粉轰然燃烧，将整个空间照得惨白。
在光亮的最中心，一个穿着破烂铠甲，手持生锈巨剑的高大身影，正缓缓站起。
它比普通的僵尸高大太多，腐烂的脸上，两点魂火幽幽燃烧。
守墓人。
“吼！”
守墓人发出不似活物的咆哮，拖着巨剑冲了过来。
“壁垒！”
双胞胎兄弟立刻顶上，塔盾合拢。
铛！
巨剑砸在盾牌上，火星西溅。
巨大的力量让两兄弟同时后退了一步，但他们稳住了。
“好机会！”
巴顿咆哮着，从盾牌的缝隙间冲出，巨锤砸向守墓人的膝盖。
就在这时，守墓人空着的另一只手，以一种极不协调的速度，闪电般抓向巴顿的头。
“小心！”
雪莉的惊呼声响起。
巴顿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格挡。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巴顿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整个人被那股巨力甩飞，狠狠撞在石壁上。
“巴顿！”
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守墓人却没有停下，巨剑高高举起，对准倒地的巴顿。
千钧一发之际，凯尔动了。
他没有去攻击守墓人，而是瞬间出现在巴顿身边，一只手按在了矮人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一股冰冷的能量，从他胸口的残片中涌出，顺着他的手臂，灌入巴顿的伤口。
这不是亡灵的死气。
而是一种截然相反的，带着奇异活性的能量。
一抹微弱的绿光，在凯尔掌心亮起。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巴顿那断裂的骨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接合，撕裂的肌肉纤维也在疯狂蠕动、愈合。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那条本该彻底废掉的手臂，除了血污，竟看不出任何伤痕。
巴顿猛地坐起，他难以置信地活动着自己的左手，上面甚至还残留着被治愈时那种酥麻的暖意。
整个墓穴，死一般寂静。
连守墓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格罗姆巨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他看着凯尔，又看看巴顿的手臂，褐色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生命……来自……死亡……”
他喃喃自语。
雪莉手中的长弓不知何时己经放下，她脸上的那道疤痕，似乎都在此刻抽动了一下。
凯尔没有解释。
他站起身，迎上了那个再次冲来的守墓人。
这一次，他的队伍不再混乱。
两面塔盾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巨剑，狂暴的兽人为他撕开了敌人的铠甲，致命的箭矢精准地射入了怪物的眼窝。
而凯尔的战斧，则像一把手术刀，冷静地斩断了守墓人的脖子。
战斗结束了。
没有人欢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凯尔身上，那种探究、敬畏、还有一丝恐惧，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凯尔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残片在转化了守墓人的亡灵能量后，变得更加“饱足”。
治愈巴顿消耗的“生命精华”，很快就得到了补充。
他看着自己的手。
这股力量，是比亡灵低语更危险的秘密，也是他在这片绝境中，最锋利的底牌。
凛冬城里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刚刚为自己的刀刃，开了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