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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纪元204年，昆仑浮空城第三期初阶巫术师培训班。
冷白色的环形培训室内，十二名学员如机械般端坐，掌心悬浮的「灵性共鸣」术式泛着幽蓝荧光，映着一张张年轻却憔悴的脸。
中央，一枚腐殖腺体缓缓漂浮旋转——紫黑色的肉块表面布满蠕动的神经突触，黏液从缝隙渗出时发出黏腻的“咕嘟”声，在地面蚀出缕缕裹挟硫磺味的白烟。
那股特有的甜腥味，如同腐烂的玫瑰浸泡在铁锈溶液里发酵了十年，无孔不入地钻进方源之的鼻腔，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胃里，像一块冰冷的铅。
他瞥了眼手背上的动态显示：「灵枢剩余：12/50 LU，恢复速率：5 LU/h」。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几乎被淹没在腺体黏液的滴落声中。
天赋的平庸，如同无形的枷锁，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他资源的匮乏与未来的渺茫。
“集中意识，让灵魂沉入残骸的死亡瞬间。”导师的电子合成音裹着冰渣般的质感，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方源之闭目凝神。
精神力触须如同小心翼翼的探针，刚触及那冰冷滑腻的肉块表层——
轰！
一股刺骨寒意并非来自物理低温，而是由无数亡魂在神经末梢同时尖叫形成的意识寒潮，顺着脊椎瞬间窜上颅顶！
冰冷、粘稠、绝望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他。
在那片混乱的尖叫与死亡的冰冷中，一个清晰、撕裂般的童声骤然炸响：
“哥哥——！好痛啊——救救我！！！”
方源之猛然睁眼，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膛。
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心脏在肋骨间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冷汗瞬间浸透了训练服，冰冷的布料紧贴后背，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粘腻感。
他掌心的幽蓝术式尚未消散，却在虚空中疯狂扭曲、勾勒…
勾勒出那让他灵魂冻结的景象：
冰冷的青铜祭坛，倒悬着一个清瘦身影。
那是妹妹方凝冰！
她的脚踝被狰狞的拘束带死死勒住，金属深深嵌进青紫的皮肉里，荧蓝色的生物润滑液混合着血丝，正从勒痕处不断渗出、滴落。
她的身体因剧痛和恐惧剧烈地痉挛、扭动，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指甲在徒劳的挣扎中崩裂，暗红色的血珠——不！
那不是正常的血液！
那是混杂着细微巫毒孢子的、散发甜腥恶臭的腐殖脓液！
脓液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滴落，砸在祭坛表面，发出“嗤嗤”的声响，蚀出缕缕裹挟死亡气息的白烟！
“警告！学员0417心率超阈值！精神波动异常！”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撕开了培训室的死寂。
冷光灯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如同泼洒的鲜血。
方源之如同被那幻象烫伤，猛地从座位上弹起，金属座椅在巨力下被撞翻，合金椅腿与光滑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在整个环形空间里回荡。
他踉跄着冲出培训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像是被无形的荆棘紧紧缠绕、刺穿。
妹妹那双因剧痛而瞪大的、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如同烙印般死死刻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而走廊光屏正循环播放着浮空城的宣传片：“灰烬咏唱者养成计划——筛选优质血脉，守护人类火种，荣耀归于昆仑！”
全息影像中，白袍巫术师优雅挥动骨杖，微笑着净化辐射区的画面，此刻在方源之眼中剧烈地扭曲、变形。
那圣洁的光芒里，竟清晰地浮现出妹妹方凝冰被无数滑腻触须缠绕、撕扯的残影！
她的惨叫仿佛穿透了宣传片的背景音乐，首接刺入耳膜。
方源之跌跌撞撞冲进自己狭小的居所，摔门的巨响惊醒了休眠中的清洁机器人。
它眼眶处的扫描仪红光扫过玄关——粉色小兔耳拖鞋歪斜的角度、书架上未拼完的XF-07战机模型的阴影、床头全家福相框上那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痕…一切与扫描坐标分毫不差。
那裂痕，恰好横亘在妹妹灿烂的笑脸上。
当机器人的机械臂伸出，试图整理那双歪斜的兔耳拖鞋时，方源之胸腔里积压的火山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一脚将冰冷的机器踹飞，“哐当”一声巨响，清洁机器人狠狠砸在墙角，电子元件爆裂的火星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如同他心中炸开的绝望与愤怒。
金属门在身后重重闭合，隔绝了外面虚假的荣光。
方源之的手指死死抠进操作面板的缝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冰冷的金属捏碎。
他踉跄扑向书桌，动作粗暴地将抽屉暴力扯开！
“哗啦——”
一叠烫金封面的文件散落在地。
那是妹妹签下的《无风险勘探队协议》，烫金的“昆仑浮空城”字样在猩红警报灯的映照下，流淌着血一样的光泽。
「乙方自愿参与昆仑浮空城第十五期'异界遗迹无害化勘探计划'，期间享有最高级别生命保障…」
条款的荧光字迹在方源之颤抖的指尖下扭曲、变形，仿佛一条条蠕动的毒蛇。
他发疯般翻到最后一页，目光死死钉在「风险告知」栏——那里赫然标注着猩红色的、刺眼无比的「0%」！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喉咙，堵得他几乎窒息，他用力点击文件底部的自动扫描水印：
【协议编号：KLSQ-9417-β，签署机构：昆仑异界勘探局（己注销）】。
“己注销”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砰！”
全息通讯器被他狠狠砸向墙面，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他如同受伤的野兽，嘶吼着调出浮空城公共联络频道：「接勘探局！立刻！马上给我接通！！」
「查询失败，该机构未登记。」机械女声冰冷地重复，不带一丝情感。
画面突然闪烁，协议封底的「监督单位」一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近，在他视网膜上急剧放大——那枚双蛇缠绕的昆仑徽章！
此刻，它正与走廊光屏中播放的、歌颂荣耀的宣传片画面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徽章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之下，密密麻麻的、蠕动的电子蛆虫正在啃食着什么，发出无声的嘶鸣。
“哥！我被选入'无风险遗迹勘探队'了！以后我也是顶梁柱！”
记忆中，方凝冰欢快地晃着那份烫金通知书，马尾辫上的萤石吊坠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斑，笑容纯粹而明亮。
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摆弄着书架上那架XF-07战机模型时，粉色拖鞋在地板上踩出的“啪嗒、啪嗒”的轻快节奏，此刻却像沉重的鼓点，一下、一下，狠狠踩在方源之的心头，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砰！”
压抑到极致的悲愤化作一记重拳，狠狠砸向冰冷的墙面。
指节瞬间皮开肉绽，渗出的血珠顺着全家福相框的边框滑落，在父母身着白大褂的影像上晕染开一道道狰狞的猩红纹路。
——那是三年前，父母遗体被推进焚化炉时，从观察窗透出的、一模一样的绝望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