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深夜走廊,是卡西乌斯·莱斯特兰奇最熟悉的战场。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帷幕,包裹着他深绿色的身影,将他与城堡沉睡的呼吸融为一体。冰冷的石壁触手生寒,唯有指尖无意识着口袋里的接骨木魔杖时,那恒定不变的冰冷触感,才能在这片死寂中带来一丝活着的实感。那枚紧贴心口的暗银蛇徽,蛰伏在布料之下,如同第二颗冰冷的心脏,无声地搏动。右臂袖管下,那枚布满惨白裂痕的契约臂环,残留着冰冷的麻木,如同深入骨髓的烙印,提醒着卢修斯·马尔福的阴影从未远离。
他的脚步落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在古老的砖石间滑行。大脑封闭术的“绝对冰原”在意识深处无声运转,铅灰色的天空凝固,无垠的冰面光滑坚硬,将斯内普冰冷的警告、斯莱特林内部蠢蠢欲动的试探、以及伏地魔暂时退去却依旧蛰伏的低语,统统冻结为冰层深处更加漆黑的杂质尘埃。堡垒的外壁在一次次加固中变得更加坚厚、更加寒冷。
然而,堡垒的坚固,往往引来更诡异的窥探。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张力,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在城堡深处的空气中。比平日更加浓郁、更加……焦灼。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绷紧到了极限,即将断裂。
卡西乌斯的目标明确。他无声地穿过悬挂着打盹肖像画的拱廊,避开费尔奇提灯扫过的区域,最终停在一段位于城堡西楼、远离主要通道的僻静回廊入口。回廊两侧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石壁和悬挂的、描绘着模糊草药图案的陈旧挂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混合了陈年羊皮纸、干燥草药粉末和某种……极其微弱、却挥之不去的硫磺与铁锈的气息。
奇洛的气息。伏地魔的气息。还有……一种更古老的、属于城堡本身防护魔法的、紧绷的魔力波动。
他的感官在黑暗中高度锐化。远处,隐约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重物在地面拖曳的摩擦声,以及压抑的、痛苦的喘息?方向……似乎正是通往三楼那条被严令禁止靠近的走廊!
卡西乌斯深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微微收缩。他无声地滑入回廊的阴影,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如同一块剥落的墙皮。他没有再前进,只是静静地蛰伏下来,如同融入黑暗的毒蛇。这里,是通往三楼禁区的必经之路之一。一个完美的观察哨。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回廊深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指腹隔着布料,感受着魔杖那恒定不变的冰凉。
突然!
“嗡——!”
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排斥和警告意味的剧烈震颤,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紧握的接骨木魔杖炸开,狠狠刺入他的掌心,首冲大脑!夜骐尾羽的示警!强度远超以往!魔杖仿佛在他口袋里疯狂地扭动、嘶鸣!目标并非指向他自身,而是……指向回廊入口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带着浓烈的死亡与邪恶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卡西乌斯瞬间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深黑色的瞳孔锐利如刀锋般射向回廊入口的黑暗。
沉重的、带着金属刮擦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和……一种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漏气的嘶鸣!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入了回廊入口的昏暗光线下。
是奇洛!
他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带着可笑紫色头巾的厚斗篷,但此刻斗篷的下摆沾满了深色的、如同泥浆般的污迹,边缘甚至被撕裂了几处。他身体佝偻着,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右腿!深紫色的长裤在膝盖上方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布料被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浸透!那液体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更加刺鼻的、如同野兽口涎般的恶臭!
奇洛的脸上(露出的部分)因痛苦而扭曲变形,蜡黄的皮肤上布满了冷汗,嘴唇哆嗦着。但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露出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日里的畏缩和惊恐,而是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疯狂!那眼神,绝非奇洛本人!
伏地魔!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卡西乌斯瞬间判断。那条腿……伤口狰狞,流血不止,甚至能隐约看到翻卷的皮肉下森白的骨头!空气中弥漫的野兽口涎恶臭……是路威!三楼禁区那只三头巨犬!奇洛(伏地魔)试图闯关,却被路威重创!
奇洛(或者说伏地魔控制下的奇洛)似乎并未察觉到阴影中的卡西乌斯。他拖着那条鲜血淋漓的伤腿,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身体剧烈的摇晃,如同濒死的困兽。他喘息着,怨毒的目光扫过空荡的回廊,最终落在了回廊深处某个不起眼的、堆放着几个巨大草药标本柜的角落。
“该……该死的畜生……”一个嘶哑、充满痛苦和极致怨毒的声音从奇洛口中挤出,带着奇洛的声线,却浸透了伏地魔的冰冷疯狂。“……还有……斯内普……那个……阴险的……毒蛇……他的……防护……”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挫败和暴怒。
他挣扎着挪向那个角落。卡西乌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紧紧锁定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奇洛用没受伤的手,粗暴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巨大、装满干枯毒触手标本的玻璃柜。柜子后面,露出了石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如同天然裂缝般的凹陷。
奇洛喘息着,从沾满血污的斗篷内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皮囊。他打开皮囊,从里面抓出一把混合着暗绿色和灰白色粉末的物质,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按进了自己右腿那狰狞的伤口里!
“呃啊啊——!”奇洛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惨嚎!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汗水如同小溪般滚落!
但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暗绿色的粉末一接触翻卷的血肉和涌出的暗红色血液,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一股带着浓烈硫磺和草药混合气味的白烟!伤口处疯狂涌出的鲜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缓、凝固!那灰白色的粉末则迅速膨胀、硬化,如同活物般覆盖在伤口表面,形成了一层粗糙的、带着骨质光泽的硬痂!
白鲜和生骨粉!而且是强效的!卡西乌斯瞬间认出了那粉末。奇洛(伏地魔)在紧急处理路威造成的致命伤!
处理完伤口,奇洛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的疯狂和怨毒却更加炽烈。他怨毒的目光再次扫过空荡的回廊,最终落在了……卡西乌斯藏身的阴影方向!那双充满了极致痛苦和伏地魔疯狂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黑暗,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卡西乌斯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暴露了?伏地魔感知到了他?
“嘶……莱斯特兰奇……”一个冰冷滑腻、如同毒蛇贴着耳膜爬行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痛苦喘息和极致的怨毒,首接钻入卡西乌斯的脑海!伏地魔的低语!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奇洛的伤为他提供了某种精神连接的通道! *【……藏头露尾的……小老鼠……你看到了……我的……狼狈?】** 声音充满了被窥视的暴怒和赤裸裸的威胁!
卡西乌斯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死死握紧了魔杖!夜骐尾羽的示警震颤达到了顶峰!意识冰原的边缘瞬间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不过……来得……正好……”伏地魔的声音骤然转变,带着一种扭曲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残忍快意。 *【……斯内普……那条阴险的毒蛇……他在魔药学教室……布下了……最后的防护……我需要……一双眼睛……一双……不会被怀疑的……眼睛……】**
魔药学教室?斯内普的防护?卡西乌斯瞬间明白了!伏地魔(奇洛)被路威重创,但并未放弃!他需要知道斯内普在三楼禁区之后,在魔法石真正的藏匿点(很可能在魔药学教室深处)布下了怎样的最后关卡!而他卡西乌斯,这个拥有“影子级长”权限、可以在深夜自由行动而不易被怀疑的斯莱特林,正是最完美的“眼睛”!
“去……魔药学教室……”伏地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钳住了卡西乌斯的意识!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和赤裸裸的威胁! *【……看看……斯内普为他的宝贝石头……准备了什么……有趣的……小把戏……回来……告诉我……否则……”** 声音骤然变得如同刮骨钢刀,充满了恶毒的暗示和冰冷的杀意! *【……你的……马尔福‘礼物’……虽然破了……但彻底毁掉它……让它最后……绽放一下……想必……会很有趣……】**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伏地魔以彻底引爆契约臂环残留的毁灭性反噬为要挟,逼迫他去探查斯内普为魔法石设下的最后防护!
卡西乌斯深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衣!右臂上那枚冰冷的臂环似乎感应到了伏地魔的威胁,残留的魔力结构传来一阵微弱却恶毒的悸动!仿佛在无声地警告!
伏地魔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暂时退去,只留下那冰冷的命令和恶毒的威胁在脑海中回荡。奇洛靠在石壁上,怨毒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卡西乌斯藏身的阴影,嘴角勾起一丝扭曲的、充满痛苦和残忍的弧度。
退无可退。
卡西乌斯缓缓从阴影中站起身。他没有看奇洛,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他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转身,朝着通往地窖魔药学教室的方向,无声地滑入更深的黑暗。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炭火之上。伏地魔的绞索,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套上了他的脖颈。而这一次,他必须踏入斯内普严令禁止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