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密道内潮湿阴冷，腐木的气息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胡一挺拽着葛锦狂奔，靴底踩碎青苔的声响在狭长通道里格外刺耳。“蹲下！”胡一挺突然将葛锦按倒，头顶上方的砖石缝隙中，几枚子弹擦着头皮飞过——虞迪马的手下显然找到了密道入口。
葛锦摸到腰间的勃朗宁手枪，正要起身还击，却被胡一挺死死按住：“别动！这是声东击西！”
话音未落，另一侧石壁轰然炸开，碎石纷飞中，全爱秋戴着黑色蕾丝面罩现身，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喷吐火舌。
胡一挺猛地翻身滚向弹药箱，抄起两枚手榴弹甩出，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三名追兵。
“从通风口出去！”胡一挺扯断葛锦旗袍的盘扣，将她塞进墙缝里的铁网，“顺着管道爬到霞飞路洗衣房，找戴红围巾的老妪！”葛锦还想争辩，却被他一掌拍在后背，顺着倾斜的管道滑了下去。黑暗中，她听见胡一挺最后的怒吼混着密集枪声，渐渐被呼啸的冷风吞没。
爬出通风口时，雪幕己染成暗红。葛锦蜷缩在洗衣房的蒸汽帘后，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旗袍开衩处渗出鲜血，珍珠耳坠不知何时遗落，只剩耳畔一道狰狞的划伤。
老妪递来粗布围裙时，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虞迪马的鳄鱼皮皮鞋碾过积雪，在地面留下两道深色压痕。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虞迪马的手杖重重敲在门框上，鎏金龙头装饰泛着冷光。
葛锦攥紧藏在围裙下的手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追兵即将掀开蒸汽帘的瞬间，街对面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是李队长！”老妪突然抓住葛锦的手腕，“他在百货公司楼顶发信号！快走！”两人冲出洗衣房，却迎面撞上全爱秋的狙击小队。
子弹擦着葛锦的发丝掠过，她就地翻滚躲进垃圾箱后，反手一枪打爆了路灯。黑暗中，无数黑影从弄堂深处涌出——是中共地下党的接应部队。
混战中，葛锦瞥见虞迪马的身影闪进珠宝店。她咬咬牙，踩着破碎的橱窗玻璃追了进去。
店内水晶吊灯在枪火中摇晃，折射出七彩光斑。虞迪马背对着她，正在擦拭一枚翡翠扳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阴鸷：“葛小姐，为了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值得吗？”
“你杀了银杏！”葛锦的枪口在颤抖，“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银杏？”虞迪马突然大笑，翡翠扳指应声碎裂，“她不过是枚用完即弃的棋子。就像你——”他的话音未落，珠宝店后门突然被撞开，李箭浑身浴血持枪而立，风衣下摆还在滴落血水：“放开她。”
虞迪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缓缓举起双手，却在李箭分神的刹那，从袖口中甩出一枚毒针。
葛锦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毒针擦着她的脖颈刺入墙面，溅起一串火星。李箭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虞迪马的身体重重砸在陈列柜上，昂贵的钻石项链缠绕着他的尸体，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傻丫头......”李箭踉跄着扶住葛锦，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旗袍领口流下，“伤哪了？”葛锦却突然踮脚吻住他染血的嘴角，泪水混着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远处，日军巡逻车的探照灯刺破雪幕，两人相视而笑，握紧彼此的手，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中。
雪地上凌乱的血迹很快被新雪覆盖，李箭带着葛锦躲进一辆破旧的运煤卡车。卡车颠簸着驶向郊外，寒风从生锈的缝隙灌进来，却吹不散两人相拥的温度。
葛锦靠在李箭胸前，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低声问：“胡队长......”
“他带着人引开了追兵。”李箭的声音沙哑，掌心轻轻按在葛锦受伤的肩头，“我们先去安全屋。”
安全屋位于法租界一栋老式公寓的地下室。推开通往暗室的书柜，暖黄的灯光下，陈雯正在破译一份新截获的电文。她抬头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脸色骤变：“虞迪马呢？”
“解决了。”李箭将染血的手枪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陈雯面前的密码本，“日本王牌女特工有线索了？”
陈雯的指尖在纸页上停顿：“无线电信号追踪到虹口区，但......”她突然皱眉，“刚刚收到消息，军统在上海的新负责人到了，代号‘夜枭’。”
葛锦浑身一僵。柳小惠曾说过，“夜枭”是军统出了名的狠角色，对异己绝不留情。她下意识攥紧李箭的衣角，却听陈雯继续道：“更棘手的是，这个‘夜枭’点名要见葛锦，说有重要任务交接。”
地下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李箭的眼神变得冰冷：“我陪你去。”
“不行。”葛锦摇头，“柳小惠说过，军统最忌讳旁人插手任务。你去了只会暴露身份。”她深吸一口气，“而且，也许能趁机试探出他们对我的信任度。”
李箭还想反驳，却被陈雯打断：“她是对的。现在需要有人打入军统内部，摸清‘夜枭’的真实目的。”她推过来一个牛皮纸袋，“这是伪造的身份文件，还有虞迪马生前与日本军方往来的密信——足够让你在军统那邀功。”
三天后，百乐门顶层套房。水晶吊灯下，葛锦身着黑色丝绒旗袍，端着香槟的手却在桌下紧握成拳。
对面的男人戴着半张青铜面具，只露出鹰隼般的眼睛——正是“夜枭”。
“葛小姐果然胆识过人。”夜枭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金属，“虞迪马的死讯，可是让日本人震怒啊。”他突然甩出一叠照片，上面是李箭与地下党联络员接头的模糊身影，“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这位‘未婚夫’，究竟是什么来头？”
葛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面上却勾起一抹冷笑：“怎么？军统现在连情侣的私事都要管？”她抓起照片凑近烛火，看纸张在火焰中卷曲成灰，“虞迪马是我亲手解决的，那些密信也是我冒着性命危险拿到的。如果‘夜枭’先生只相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那我只能说，大名鼎鼎的军统，也不过如此。”
房间陷入死寂。夜枭突然大笑，拍了拍扶手：“有意思！不愧是能让李箭动心的女人。”他扔出一枚刻着猫头鹰图案的徽章，“从今天起，你首接归我指挥。下周，日本无线电专家团会在和平饭店举办交流会，那个王牌女特工，很可能会现身......”
离开百乐门时，寒风卷起葛锦的披肩。她摸了摸藏在内衬的微型录音机，想起李箭临别前说的话：“记住，你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而此刻，她知道，自己己经踏入了更深的漩涡——一边是信任的爱人，一边是危险的敌人，而真相，仍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