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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无数条狂暴的鞭子，狠狠抽打着2024年的城市。摩天大楼在灰黑色的雨幕中扭曲成巨大而冰冷的剪影。37岁的陈默，把自己深陷在办公室里唯一一盏还亮着的台灯下，那圈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他面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刺目的两行字：
【系统通知】尊敬的陈默先生，因公司业务调整，您的岗位己被优化。感谢您多年来的付出。相关补偿及离职流程请于72小时内完成。
“优化”……多么温情脉脉又冷酷彻底的一个词。指尖夹着的劣质香烟燃到尽头，灼热的疼痛传来，陈默才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甩开烟蒂，在昂贵的樱桃木办公桌上留下一个丑陋的黑斑。
十年了。他把最好的十年，连同无数个熬得眼红心跳的夜晚，都砸在了这家科技巨头里。从热血沸腾的代码新兵，熬成了架构师，最后……成了“内卷”浪潮下，那批“性价比不足”的“35+”老白兔。呵，多么滑稽。他付出的心血，燃烧的生命力，在资本冷酷的算盘珠前，轻飘飘地化作了一张薄薄的辞退书。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厚重的夜幕，瞬间照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深处沉淀着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恐慌。下一秒，巨大的雷鸣仿佛就炸在头顶，震得落地窗嗡嗡作响。雨水疯狂地拍打着玻璃，模糊了外面整个崩塌般的世界。
他抬手想揉揉酸涩到极点的太阳穴，心脏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挤压，然后狠狠拧转！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整个人从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上重重滑落，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
痛！难以形容的痛！不是皮肉之伤，而是从身体最深处，从每一个被过度透支、被忽视怠慢的细胞里爆发出来的哀鸣和呐喊。缺氧感疯狂地席卷上来，窒息感扼住了咽喉。他张大着嘴，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试图吸入一点救命的空气，胸口却如压着千钧巨石。
视线在快速模糊、破碎，耳朵里是尖锐的耳鸣和窗外暴虐的雨声交响。
就在这时，被丢在地毯上的手机，屏保骤然亮起。
屏幕中央，是一个稚嫩可爱的卡通小女孩头像，旁边跳动着来电提示：【宝贝雨桐】。
“雨桐……” 陈默的意识被这个熟悉的名字牵动，生出一点微光。他想去抓住手机，想接起电话，想再听听女儿甜甜软软喊一声“爸爸”。那是他灰暗人生里，仅存的、唯一的，也是最明亮、最柔软的慰藉。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向前伸去，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散发着希望光芒的设备。
屏幕上，【宝贝雨桐】的来电还在执着地闪烁。
就在那名字下方，一张小小的、刚刚跳出来的信息预览图片，清晰地映入他扩散的瞳孔。
那是雨桐前几天用蜡笔画的一幅画，她用儿童特有的、有些歪扭的字和鲜艳的色彩写着：【爸爸加油！！！】，画面上，是一个戴眼镜（他也有眼镜）的小人，站在一座彩虹桥上，桥下是绿色的草地和小花。
爸爸加油……
心脏像是被那简笔画中炽热的期望狠狠烫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彻底的冰寒和撕裂。浓重的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意识，连同眼角落下的一滴温热的液体。
油尽灯枯。
悔恨滔天。
对不起啊……雨桐……
爸爸……食言了……
冰冷的雨水似乎透过墙壁渗了进来，办公室里的寒意刺骨。陈默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手机屏幕在暴雨声中执着地亮着，照亮他苍白的、凝固着痛苦与不甘的面容，还有屏幕上那张永远也无法被接起的、写满童真鼓励的蜡笔画。
世界在他眼中终结于无边的黑暗，冰冷，与无言的愧疚暴雨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