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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光集团的香水研发中心，位于大厦的18至20层，是国内乃至整个亚洲最顶级的香水实验室。这里拥有恒温恒湿的香料储存库，存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千种珍稀香料；拥有最先进的分子蒸馏和色谱分析仪器；更重要的是，这里汇聚了国内最顶尖的一批调香师，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业界的精英。
这里，是所有调香师的圣地。
而苏念，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身份是清洁工。
她被领到了位于18层角落里的清洗间。这里空间很大，一排排巨大的不锈钢水槽和消毒设备占据了大部分地方。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化学试剂和残留香料混合在一起的、有些刺鼻的味道。架子上，堆满了等待清洗的玻璃器皿——烧杯、滴管、量筒、试香瓶……琳琅满目。
负责管理这里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姓王。王阿姨看了看苏念，又看了看人事部下发的调岗通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同情。她当然也听说了顶楼的八卦，只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被CEO“金屋藏娇”的苏小姐，竟然会被派来干这种最苦最累的活。
“苏……苏小姐，”王阿姨有些局促地递给她一副橡胶手套和一件防水围裙，“这些……都是今天要洗的。有些仪器很贵，您……您小心点。”
“叫我苏念就好，王阿姨。”苏念接过东西，对她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但很真诚，“以后还要麻烦您多指教。”
说完，她便熟练地穿上围裙，戴上手套，开始工作。
她没有丝毫的抱怨和不情愿，仿佛她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她拿起一个沾染着香料残渍的烧杯，先用专用的溶剂浸泡，再用不同型号的试管刷仔细地清洗内壁，最后用去离子水反复冲洗三遍，首到整个烧杯在灯光下变得晶莹剔-透，不留一丝水痕。
她的动作，专注、细致、充满了耐心，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于仪式感的美感。仿佛她清洗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玻璃器皿，而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王阿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从未见过谁能把清洗工作做得如此……优雅。
然而，在研发中心的其他调香师看来，这一幕就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了。
他们三三两两地从清洗间门口经过，假装是去倒水或者扔垃圾，实际上都是为了来看热闹。他们看着那个在比赛中崭露头角，又被CEO亲自签下的天才少女，此刻却像个最卑微的佣人一样，在水槽边埋头苦干。
“啧啧，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她在盲测中，连十年份的迈索尔檀香都闻出来了，这种天赋，居然被派来洗瓶子。”
“可惜什么？你懂什么叫敲打吗？这叫杀鸡儆猴！CEO这是在告诉我们所有人，不管你多有才，在这里，都得乖乖听话。”
“我倒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情趣。你们没听说吗？她长得那么漂亮，又是仇人的女儿……啧啧，豪门恩怨，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夹杂着轻蔑、嫉妒和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时不时地飘进清洗间。
苏念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封闭起来，只专注于手中的工作。清洗这些精密的仪器，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项任务，更是一种学习。她能从器皿残留的微弱气息中，判断出它之前被用于哪个实验项目；能从残渍的形态上，分析出调香师的操作习惯。
这个所谓的“圣地”，正在以一种最屈辱的方式，向她敞开了一丝门缝。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高级定制白大褂，妆容精致的女调香师走了进来。她是研发中心的首席调香师之一，名叫林菲。林菲一向心高气傲，也是这次“金兰奖”的热门夺冠人选，却没想到风头被苏念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抢了去，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
她将一个刚刚做完实验的、还沾着粘稠树脂的搅拌器皿，重重地放在水槽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喂，那个洗瓶子的，”林菲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念，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把这个洗干净，我一个小时后要用。”
苏念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器皿。里面的香脂是一种非常难以清洗的安息香树脂，必须用特定的加热和溶剂流程才能处理干净。
“林小姐，”苏念平静地说，“按照规定，这种特殊器皿需要……”
“我让你洗，你就洗，哪儿那么多废话！”林菲不耐烦地打断她，“怎么？签了卖身契，连最基本的活儿都干不好了？还是说，你以为你真是来当少奶奶的？”
她的话说得又响又刻薄，引得外面几个路过的研究员都停下了脚步，朝这边看来。
苏念没有再争辩。她默默地拿起那个器皿，开始着手处理。
林菲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笑着看她，就等着她出丑。
然而，苏念只是不慌不忙地接了一盆热水，精确地控制着水温，然后从架子上取下几瓶溶剂，按照特定的比例进行调配。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林菲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她发现，苏念所用的清洗流程，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专业、高效。那是一种非常古老但极为有效的手法，只有在最顶级的调香世家才可能传授。
不到半小时，那个原本粘腻不堪的器皿，就在苏念的手中变得光洁如新。
“林小姐，洗好了。”苏念将器皿递给她，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林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接过器皿，挑不出任何毛病，只能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悻悻地离去。
而这一整幕，从头到尾，都被顶层办公室里，那块巨大的监控屏幕，清晰地首播着。
陆景深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瘦削而倔强的身影。他原以为，将她扔进这个充满嫉妒和非议的环境里，让她做着最卑微的工作，很快就能磨掉她所有的棱角。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把清洗瓶子这件事，都做得如此……无可挑剔。
她就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越是狂风暴雨，根就扎得越深。
陆景深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他发现，用常规的手段，似乎根本无法击垮这个女人。
那么，或许该换一种更锋利、更诛心的武器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默的内线。
“去储藏库，把我母亲生前用的那个香水配方手稿，拿过来。”
